楚茂源從李局長辦公室出來，臉色不是很好看。
剛才他進去見李局長時，李局長的臉還是笑的，等他把住房申請和結婚證恭恭敬敬地遞到李局長手上，李局長的眉頭立馬就皺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局長的一雙眼睛在申請書和結婚證之間遊移，好幾次欲言又止，看得出他的大腦正處於超速運轉模式。他在內心裏反複斟酌，半天不說一句話，讓站在他辦公桌前的楚茂源局促不安，心如鹿撞。
恰好宋誠副主任進來找李局長請示工作。當他看到桌子上紅彤彤的結婚證書時，就打趣說：“喲，小楚都扯了結婚證了？是那個小徐吧？我見過的，挺漂亮的嘛。恭喜恭喜！啥時候請酒呀？”
楚茂源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宋副主任，這時李局長說話了。
“宋主任來得正好。你看小楚來找我要房子結婚，這事可不好辦啊！咱們局裏房子本來就緊張，小楚目前又是這樣的情況，沒有這個先例啊你說是不是？”
楚茂源心裏明白，李局長說他“目前的情況”就是指他尚處於工作借調的狀態，說白了，就還不是審計局的正式職工。
這當然是無可爭辯的事實。但這話從李局長嘴裏說出來，頓時讓楚茂源心裏涼了一大截。
局裏麵大家都公認楚茂源是李局長麵前的紅人，卻不約而同地忽略了他借調的身份。看來那些嫉妒他的人是昏的，連楚茂源本人也是昏的，但關鍵時刻由李局長親自指明這一點，不能不說是一個極大的諷刺。
宋副主任以前可能也是昏的，但是現在他不昏了，因為他下麵說出來的話連彎都不帶拐的。
“是的是的，現在局裏的未婚青年還有好幾個哩，而且人家都是正式調來的，光解決他們將來的住房問題就夠困難的了......”
宋副主任一邊說，一邊煞有其事地扳著手指頭數起來：企業科有幾個沒結婚的，財經科又有誰，還有行政事業科的誰跟誰，目前看來隻有基建科、局辦公室不存在這種情況，對了，還落了一個沒算進來，就是檔案室的小盧，聽說她最近也談了男朋友，要房子結婚也是遲早的事情......
宋副主任一提起檔案室的小盧，楚茂源眼前立刻浮現出一個戴著近視眼鏡、身材矮小但穿著相當講究的女生來。楚茂源每次到檔案室查找資料或交存卷宗，小盧對他都格外熱情，總喜歡找借口跟他聊天，為此還曾經招來一些閑話。為了避免飛短流長，更為了防止小盧產生錯覺，楚茂源此後就特別注意，每次辦完事就走，決不容許自己有片刻的停留。要是別人可以代勞，那他能不去檔案室就盡量不去。小盧的形象雖然欠佳，但家世背景不錯，據說他父親高居地委常委之列，是地委某要害部門的一把手。
楚茂源注意到宋副主任在提及小盧時小心謹慎的態度。小盧是宋副主任後來才想起的，現在卻成了他表述的重點對象。按照他的說法，如果小盧將來有用房之需，毫無疑問會得到局裏的優先安排。楚茂源當然也明白，宋副主任要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決不會當著李局長的麵說出這樣有主見的話來。
宋副主任肯定有嚴重的鼻炎。他發出的聲音很顯然受到鼻腔的阻礙，然後氣流中的一部分折回胸腔，繼而產生一種奇怪的共鳴，音效上頗有點像品質拙劣的低音炮。
......
楚茂源想結婚，可是他沒有房子。沒有房子，這婚怎麼結？他總不可能把家安在平安縣酒廠的單身宿舍吧？他在平安地區審計局上班，雖然是借調，可他好歹已在審計局工作了一年多。以他的才幹，沒有人能夠質疑他是一名合格的審計幹部。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審計局有房子。審計局前幾年新建的宿舍還空著好幾套。他楚茂源難道沒有資格享有分房的權利嗎？
可是他一直認為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李沛然局長不同意分房子給他，而最根本的原因是他還沒有正式調入審計局。他不能等，也等不起。
怎麼辦？
處於絕望之中的楚茂源突然想起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