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彈劾謝太傅的人越來越多了,即便下了朝,臣也能夠聽見議論之聲。”寧世誠是被皇帝叫來盛熙宮的,下了朝就緊趕著過來了。
他是都察院右都副禦史,算是個高官了,也是個正兒八經的言官。都察院主掌監察彈劾百官之事,是皇帝的眼睛。
寧世誠可不覺得皇上特意叫他來盛熙宮是多麼榮耀的事,近日每每上朝都是群臣彈劾謝太傅,頗有些牆倒眾人推的架勢。皇上肯定不單單是請了他來詢問,今天隻是輪到他了而已。
“議論是應當的。”淩淮沒有過多評價,想著張臨原的茶怎麼還沒端上來。張臨原是宮中的首領太監,是淩淮最親近的人之一了。
議論之聲這麼大,淩淮可不信謝初袁沒有聽見,竟然從未找他分辯過一句。淩淮給了他解釋和改過的機會,可他竟然都給忽視了,果然還是以為自己是那個帝師啊。
淩淮不是沒有容人之量,否則早就把謝家家眷圈禁府中了。莫不是謝初袁以為謝家是棵不倒的大樹?還是以為後宮有他的好女兒能吹枕邊風?再或許是他以為自己沒有做錯,那些賄賂都是應該孝敬他的?
淩淮不是沒事做,自己在腦子裏盤算沒意思,不如先問問其他官員。
“隻是朝中還有些風聲。”寧世誠提了一嘴,至於皇上願不願意聽那就是他的事了。
“你說。”皇上撥弄著手上的翡翠扳指,納悶著張臨原的茶怎麼還沒沏來。
“謝太傅的同僚胡度將軍,曾提出要取消風聞言事的規定,對此的意見還不小。”寧世誠實事求是地道。
胡度是副驍騎營參領,正四品的官員。他同謝初袁的長子年紀差不多,對謝初袁更是多有崇拜,勝過自己的父親,經常在朝中替謝初袁說話。
淩淮聽罷,冷冷一笑。
風聞言事,是言官的職責,也是特權。他們可以僅憑道聽途說的花邊八卦就對文武百官進行參奏,不必掌握消息的實際證據。若查實所言為真,自然就對參奏之人嘉獎;若為假,也不會有處罰。
看樣子這項特權對其餘官員十分不公,可淩淮卻不這樣想,甚至不顧百官反對也要頒布。
言官的地位一向不高,手無實權該如何行調查之事?況且僅因稟奏之事為虛就對言官多加懲罰,之後又有誰會再進言呢?別說言官,隻怕之後的朝廷都是噤若寒蟬。
正因為如此,淩淮才對言官多有包容。畢竟廣開言路,才能將國家統治得更好,百姓安居樂業比什麼都要緊。
寧世誠見皇帝的反應,知道他沒放進心裏去,也就沒再多說什麼了。
寧世誠走後,張臨原終於帶著沏好的茶進來了。淩淮一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他是故意的。謹慎是好,可他的太監總管也未免太謹慎了,並非是什麼時候都不能進殿的,否則不是要將他渴死了嗎?
淩淮也沒斥責他,端起茶喝了半杯,卻見張臨原還沒退下。
“還有何事?”淩淮問道,這人真是,該來時不來,不該來時又賴在這不走。
“方才言靈宮派人來報,說是韻嬪娘娘請皇上得空去一趟。”張公公趕緊回答。
淩淮本想推了,可又一想,還是起身了。
“擺駕言靈宮!”張臨原的聲音響起,身邊的小太監也就先跑到言靈宮去通報了。
“呀,皇上您怎麼突然來了。”韻嬪見到皇上,特意擺出了嬌羞的樣子。
韻嬪和餘常在是宮中唯二年紀比淩淮略大的嬪妃,雖說韻嬪這些年一直保養得儀,但遠比不過那些鮮嫩的新人了,更何況她還生下了二阿哥。
“不是你請朕來的?”淩淮也沒發脾氣,語氣還是很平靜的。
“是,臣妾想起來了。”韻嬪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是二阿哥身子不好嗎?”淩淮見她半天憋不出一句話,替她找了個借口。
“啊對,是二阿哥的事。臣妾想著二阿哥年紀也不小了,想給他請個夫子教一教。”韻嬪把自己的打算同淩淮說了。
二阿哥已經四歲半了,聽聞上彷宮的承陽公主都開始學《三字經》了,雖然卓晗是比公主小半歲,可耐不住那孩子聰明啊,讀起詩來一板一眼的,可別浪費了天賦。
“卓晗才四歲,為時尚早了些吧。”淩淮聽後,心想:果然不是什麼大事。隻是皇子尚且年幼,太早進學也不算什麼好事。
“皇上有所不知,承陽都開始讀書了呢,還是寧貴人教……”
聽到淩淮貌似不太讚同卓晗請夫子的事,韻嬪趕緊把承陽公主拉了出來。隻是一時嘴快,不小心提到了寧貴人,雖然趕忙住口,但為時已晚。
自從寧恩黎進宮三年還未侍寢被人揣度是皇帝厭惡後,眾人就心照不宣地不在淩淮麵前提起寧恩黎,省得皇帝心煩。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韻嬪趕緊找補,“卓晗已經會識字了,臣妾瞧著他聰明,才想著給他找個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