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天底下的老百姓而言,大明宮奉天殿裏的百官,那可都是天底下個頂個尊貴的人。
但倘若他們有幸能來今日的奉天殿大朝會一見,隻怕這濾鏡會當場碎裂。
為了一個官位最高不過四品,職權最多限期一月的臨時官位。
滿朝文武。
無論哪個派係,何種官職。
為一己私欲也好,為排除異己也罷,為了一個血書案,竟此市井裏的潑婦還要更嘴毒三分。
淮西黨剛明嘲幾句浙東黨舉薦的人沒資曆。
對麵的浙東黨便立即暗諷淮西黨的屁股上沾的屎都沒擦幹淨呢。
什麼體麵,儒雅。
在這白熱化,幾乎要跳到對方臉上直接鼻子罵的場麵裏,問候汝母都算是十分克製的了。
尤其當真被戳到了痛處,吵出了真火。
甭管這是什麼地方,對麵的是什麼人,就連幾位看見朱標麵色難看的公侯親自下場勸阻都插不上嘴,鎮不住人,足可見之“慘烈”。
坐在龍椅上的朱標此時當才真是感受到,什麼叫做如坐針氈。
更是能深刻的體會馬皇後曾經隻言片語的那一句“不糊塗沒法當家做主”,以及他父皇曾語重心長教導他的那句收服人心不算本事,把水端平方見本領的真意。
麵對著有可能將淮西黨武將及官員牽扯進來的血書案,他心中最是明白,當郭桓以為民請命為意,剖析了這事背後之蹊蹺,不查個水落石出是不可能的。
畢竟愛民的高帽已經被戴上了。
他不能也不願不認。
但這事不能讓淮西黨自查,否則極易不了了之,更容易助長滋生此等不法之徒和涉事淮西官員及武將的囂張氣焰。
但他更不能讓浙東黨去查。
熟讀史書,且親身代父祭祖出巡的朱標太知道士紳豪門發跡之後是個什麼揍性了。
如今的淮西黨雖憑借著開國從龍之功盛極一時。
可他們如今屁股底下的那些醃臢事,早就是人玩過且玩爛了的。
一旦讓這幫浙東黨人去查淮西黨,這不是拿著縣城的錯題本作對照,手到擒來麼。
一旦有人心思不純,借著血書案擴大打擊麵,弄不好又是一場胡惟庸案。
這是朱標所不能容忍的。
在他看來。
從立場和根本利益出發,不論是他父皇,他自己,還是日後的雄英繼位,老朱家三代內,都仍需淮西黨的力量和人脈關係,作為大明朝廷穩固傳承,治理天下的基本盤。
所以,常常敲打可以。
不能真折了元氣。
而望著龍椅上朱標變幻的臉色,常升很能理解他現在的處境。
類似的難題,他穿越前也不止一次的遭遇。
若不是老領導耳提麵命,把個中道理剖開了,嚼碎了教他,以他當時淺顯的閱曆也得麻瓜。
可穿越過後,通過係統學習,增長眼界,才能看清如今這波瀾詭譎的水麵下,老朱對朱標深沉的愛。
到底是親兒子啊。
雖然整出了個讓朱標都頗為棘手的難題,但隻要他能把這種黨爭的利益平衡拿捏住,作為一個合格君主的基本素質,朱標便算大體上入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