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一色的人生前十三年,和大部分小孩一樣,一直都和家人住在一起。
他們是幸福而充實的四口之家:興趣是拳擊和健身的工作狂媽媽,莫名其妙特別強壯的藝術家爸爸,喜歡泡澡、時不時沒精打采的自己,和經常進醫院的、比自己小四歲的妹妹。
因為來自白發的白井家族和紅眼的白石家族的基因遺傳病,妹妹一直身體貧弱,見醫生的次數恐怕跟見自己的次數差不了多少。多少次在妹妹的病房外,柏一色都想著要成為醫生,這樣就能在為妹妹減輕病痛的同時還能經常和妹妹見麵。
可惜,經常和妹妹見麵的是相見驅。
相見驅的母親原姓柏,也就是後來柏一色兄妹倆新身份的落點,柏家和白石家屬於是分家和本家的區別,在血緣上,相見驅算是他們兩人的表哥。在柏一色出生之前,相見驅受過白井椿的恩惠,雖然柏一色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在那之後就一直稱呼自己血緣上算是姨媽的白井椿為“椿大小姐”。
相見驅願意為他心中唯一的“大小姐”付出全部的精神,於是在白井椿為公司和妹妹發愁的時候,他挺身而出——結果就是,陪在病房中白井千雪身邊的總是驅哥哥,而不是一色哥哥。也正是因為這樣,發生變故後,即使是有血緣親疏,同住一個屋簷下,妹妹對他和對相見驅的態度也沒有什麼區別。
倒不如說跟相見驅更親近些?
而如今,此時此刻,母親和父親都前往了另一個世界,妹妹依靠的驅哥哥被不知身份的人襲擊,從未受到武力訓練的柏知由來躲在小櫃子裏。
而他,遠在京都。
柏一色關掉短信,把手機調成靜音震動模式。
不能慌,不能慌。
要冷靜,不可以不冷靜。
可惡,明明換了新手機,我怎麼就沒有拍一張那個活動的傳單照片呢!我的記憶……一定要快點想起來啊!
柏一色感覺冷汗從胸口和脖子後麵一層層冒出來,即使是在室內,也仿佛有風從頭頂灌入衣服。身旁那三個講恐怖故事的極道成員還在插科打諢,說著什麼極道間諜被人分屍的話題,倒是那位後來才到的名叫宮本百織的女性發現了他的異狀。
“小弟弟,你是哪個組織的?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嗎?”
聽到宮本百織的話,那三個人也發覺柏一色在流汗。明明是正月,對方卻像在桑拿房中一樣流汗。
“一色小弟,你是哪裏痛嗎?對了——你還沒說過你是跟誰來的,快告訴我們,我們帶你去找你的家長,或者去看醫生。”
柏一色腦子裏還在想著今天妹妹參與活動的那個宣傳單上的路線圖會被哪些點位的監控覆蓋,就感覺麵前幾個麵露關心的人突然看著他身後,戰戰兢兢地張了張嘴。
“老大……”
他還沒回頭,就被一隻厚實有力的大手五指扣住了頭頂。
這個摸頭的習慣,是姥姥。
“三六九大人,這位是……?”
“宮城,這是大豐組的小孩。看起來和你們宮城組的人玩得挺不錯的嘛,隻不過這個孩子今天身體抱恙,我就先帶他離場了。”
“好的,我知道了,還希望您今天心情愉悅,恭送您離開。”
宮城組的老大完全沒管身後幾個下屬調色盤一般的神情,九十度鞠躬,送走了這位白石會的前任主事人。等人完全離開會場之後,他才向下屬們問起剛才都和那個小孩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