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多鍾,所辦公室胡主任打電話給他:“韓所長吧,中午有一位重要客人要接待,葉所長說叫您一起去。”

“你去與葉所長說,今天是我兒子的生日,這次就不去了。”

胡主任猶豫了一下,有些為難地說:“葉所長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說肯定要挨罵的,還是您說比較好。”

韓曉心中有些生氣,全所上下都唯他葉宏生是瞻,還有誰把他這個副所長放在眼裏。於是提高了聲音對胡主任說:“叫你轉告是你份內的事?這點事還推三阻四做不了,那你還能做什麼事情?”

胡主任心中雖有不滿,但他畢竟是自己的領導,表麵上還是要尊重,所以連忙解釋:“韓所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認為你們直接溝通會更好一些。但您既然那樣要求,我把您的意思轉告給葉所長就是。”

過了一會兒,韓曉接到胡主任的電話,他說葉所長認為還是去為好,說是客人重要,而且客人指定要他作陪。既然這樣,韓曉也不好再說什麼,隻能聽從於葉所長的接待安排了。他也好奇於那位客人到底是何許人也,怎麼指定就要他作陪。他問了胡主任,胡主任也不知道。後來,他直接打電話給葉宏生,葉宏生卻故作神秘,並最終也沒有告訴他。

自從他當上副所長後,就難得回家吃飯。在他還是當研究中心主任和更早的時候,他是全所女人眼中的模範丈夫——下班準時回家陪老婆孩子。因為那時他雖然是技術骨幹,但接待任務很少,何況很多的時候他也可以找各種理由推掉,那時他認為各種飯局純屬是一種巨大的浪費和損害——既浪費了經費,也浪費了時間,同時也損傷了身體。所以,那時但凡能夠推掉的飯局則盡量推掉,由於他是技術骨幹,有時客人或熟人的一時不理解,但畢竟在後麵的合作中離不開他,所以也沒有因不赴宴留下了什麼不良的後遺症。那時,兒子文軒已經三、四歲了,妻子小麗和他還處於甜蜜的愛戀中,她看他的眼神都是那樣的癡迷和滿足,她那時常說自己很幸福,不後悔當初的選擇,並憧憬著如此神仙情侶般白頭偕老。他那時也感覺到了家的和諧、安逸、舒適和溫馨。

但一切卻是因為他當上了副所長而發生了根本的轉變,妻子小麗的怨言有他的自棄“錢途”,也有因為他當上副所長後的無休止的應酬和加班。研究所雖然不是政府機關,但接待任務卻一樣的繁重——上級領導前來視察的、同行前來調研學習的、洽談業務的、同學、朋友、甚至親戚前來打秋風的,凡此種種,皆在接待之範圍。葉宏生對外活絡,交遊甚廣,道上的熟人很多,因而因各種各樣的目的來研究所的人也自然很多,但凡這些人,大多也會受到葉宏生待遇不一的接待——重要、稔熟的親自接待,次等的便借故有事委托副所長或所辦胡主任接待,再次之或一般的則直接隨口吩咐由所辦安排,胡主任自然知道葉所長的意思,也便隨口安排一般工作人員請吃頓便飯了事。但受托接待的工作人員卻並不打算真的隨隨便便吃一份盒飯完事,雖然接待的身份規格是低了些,但接待的場所和內容卻不能太低——既不能虧待客人,更不能虧待自己。因此,接待的費用依然不少。

對於接待的弊端,韓曉早已了然,所以,剛當上副所長的時候,他曾向葉宏生建議減少接待或降低接待規格,也曾在自己可掌控的接待中減少了宴請或降低了宴請的規格,那時他自以為是一種突破,是一項業績,但後來的事實卻不得不令他回歸現實——合作之事告吹,密切聯係淡化。為此,葉宏生還嚴厲地批評過他,提醒他不要因小失大。自此以後,他聽任葉宏生的接待方式,也認真地履行他在此中承擔的接待任務。

胡主任把宴請安排在遠離城區的一處農家山莊酒店裏,這是對針對貴賓的接待才如此地煞費苦心。城裏的各大酒店基本都去過,但凡出點名的、有點特色的地方更是常客,已經到了膩的地步,所謂的各色佳肴現在感覺味道很是一般,城裏大酒店的菜沒有特色,吃的也就是那服務;小酒店不是口味太重就是不夠衛生,何況現在的菜料不是大棚菜,就是農藥殘留,不是催熟劑就是變質有害。因此就常常吃得心有疑慮,惴惴不安。但接待還得繼續,一般關係的也就將就地在附近的大酒店、大飯店吃些,雖不省錢,卻也省心。關係鐵的,就離開城市,下到半郊半鄉之處,吃些純天然綠色菜蔬,打些野味,采些山珍,既健康滋補,又逍遙自在。漸漸地大家心思想到一處,近郊的酒館、飯店賓客盈門,已非安靜之所。好在公車、私車日臻普及,有善於變通者順應形勢,打著天然綠色的旗號,於半野山郊處安營紮寨,或曰“田園”,或曰“農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