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袁百戶笑道:“當年我去你家,你才幾歲,不記得也是該當的。”
他這麼一說,張佳木倒是仔細看了他幾眼,腦海裏靈光一閃,狠狠罵了自己一句笨蛋,接著才又道:“世叔,侄兒真該死!”
他跪了下來,叩一下首,道:“侄兒謝過世叔的栽培!”
原來這個試百戶就是這個月初在東司房值班的錦衣衛軍官,張佳木和任怨進門的時候,袁百戶打量了他們半天,後來抽簽抽了個好差,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想來,就是袁百戶暗中有所助力了。
袁百戶很欣慰:“不賴,你記性可真好。”他緊接著又道:“不過,當時我可不知道你是我張大哥的兒子,當時是看你們當差勤謹,看著又是小門小戶出來的,能幫一次是一次吧。”
他人生的方麵大耳,一臉正色,神態安詳平和,說這種話,張佳木真信。
但他想不通,怎麼最近接連遇到貴人,自己死去的父親,究竟是何方神聖,怎麼認得這麼多達官貴人但他自己卻隻是一個小小校尉?
張佳木的心思,在場的人都看了出來。袁百戶和哈銘相視一笑,哈銘先開口:“大郎,你也不必多想了,今天私誼說到這兒,有空我們叔侄幾個再聊。靖遠伯這裏,我們不便以私廢公,伯爺找你來,可是真有公事。”
“是,請伯爺吩咐。”
提到公事,那麼就不能不講規矩,張佳木的身份和王驥差的太遠,正好在座的又是叔輩,他便站班伺候,就這麼自然而然的站著等王驥吩咐。
王驥年雖老邁,精神還是很好,他中氣十足的道:“是這麼一件事,就是昨天,戶部給事中楊煊家裏出了點事。事原不大,但牽扯很多,皇上叫我查辦複奏。我看,正南坊裏的東廠番子實在靠不住,錦衣衛呢,老夫也不很熟,今早我傳召了門達過來,他薦了你,又聽李春指揮說你武藝高強,我想,武藝很好,人也聰明精細,這件事交給你來辦,雖然你還年輕,應當能拿的起來!”
老頭子畢竟是老了,說話有點道三不著兩的,說了半天,究竟是什麼事也沒說明白。
李春皺了皺眉,上前補充:“昨天也是蹊蹺的很,大冬天的,打了冬雷。原本也不相幹,但雷劈中了楊大人家的廂房,死了幾個奴仆,現在有傳言,楊大人修身不謹,必有欺天之事,已經有幾個禦史要彈劾他,這件事不查明白了,幹係很大。”
原來昨天天黑後下了點小雨,而且打了一陣雷,冬天打雷原本就是很少有的事,這個戶部的給事中楊大人家遭了雷劈還死了人,想想也還真算倒黴。
擱幾百年後,也就是補幾根避雷針的事。明朝雷擊的事可不少,特別是殿閣建築,建的高,又沒防雷設施,拿紫禁城的三大殿來說,就被燒毀過幾次。
不過雷擊壞人一說,深入人心,這位楊大人憑白被雷劈了,找不到好理由開脫的話,還真是不安於位,非得自己辭職走人不可。
當然,這是最表麵的原因。張佳木以前對朝局不大關心,不知道這裏頭的彎彎繞,估摸著,肯定和權力鬥爭有關。肯定是一派打另一派,神仙打架,借著雷擊的事兩邊鬥法。
很明顯的,眼前這汪水深的都快成黑潭了吧……
看著這些爺爺輩叔父輩的老狐狸們,張佳木很想大叫一聲:“大爺大叔們,放過我吧!”
不管怎麼說,得先推托一下!
他道:“伯爺,卑職隻是個錦衣衛的旗校,哪有這種資格主辦刑案!”
“不妨事,”王驥飛快的道:“是門達百戶薦的你,他掛名,你主事,他對你放心,我對你當然也放心的很!”
“你好生辦事。”大約也覺得有點強人所難,所以王驥帶著一點歉意道:“這件事過去,我會給你說話,總不能太虧待你。”
以他的身份地位,保舉一個錦衣校尉太容易了!
“是,”張佳木肅然道:“既然伯爺嚴命,卑職當然竭誠效力,絕不會推諉壞事。”
這下公事算是談完了,王驥一端茶,身後長隨便高唱送客。
已經快到吃飯的時候,不過張佳木的身份還真不夠在王驥府上留飯,所以張佳木從容行禮,向著眾人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