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建業(1 / 2)

陸中毅說的李梓榆不是不懂,隻是難以將從前的事翻篇。畢竟血流漂杵的畫麵還是曆曆在目,沈沐宥在事後押入天牢折磨致死,誰能忘?

自己的主子突然有一天變成假的,而且他還對假貨留有感情。誰能接受這個現實呢。

建功立業,這是古代男子心心念念的偉大誌向,無一不是如此,但是李梓榆不是這樣的。他隻想要穩定,有一個自己能夠長久安頓的地方,和沈沐宥一起。

皇帝沈鈺像是吃了炮一樣,把李梓榆當做眼中釘肉中刺,放在眼底看不順眼,放在朝廷之外又心有不甘。沈鈺一直都“好言相勸”讓他一心服侍身邊,可是李梓榆心若頑石。

得之不成,唯有將其毀滅誰也別想得到。李梓榆一直以來都對生活失去希望,可是有人要力保他,比如陸中毅爾爾。所有人都對這個身手不凡,百年難遇之軀賦予厚望。

李梓榆回到自己的府邸,這裏靜謐的沒有任何人聲,唯有一個廂房裏靠著椅背的一個劉老頭在打著鼾,睡得十分安穩。

李梓榆本來打算敲門進去的,結果還是自己往廚房走去。

這樣的生活他已經過了五年了,每一年都是如此,因為長期不回家,家中沒有丫鬟,隻有一個主管炊事的劉老頭管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務。

他還記得那一年劉老頭來李府做工,打扮的一本正經,到處都一塵不染。結果發現這個主子非同一般,完全不把家當家,後來終是懈怠了。

米飯變得生硬難以下咽,李梓榆將飯放下來,然後取下自己別在腰間的酒壺,深深灌了一口。

院子裏,梧桐樹又開始飄葉子,一片一片地擋住了他望向天空的視線。五年前剛來這裏時還是一株小樹,現在已經亭亭如蓋矣。

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堅定,可以將事情一遍遍回想,繼而變得決絕還有冷漠。這已經不像是以前的自己了,現在的通過鏡子觀察到的這個人越來越陌生了。

他無力地邁向另一處別院。

祠堂裏立著一個在這個世界裏陌生的人名‘林向晚’,都說沒有根的人是可憐、可悲的,那一年李梓榆悲從心來,索性讓木匠打了一個碑牌。

“爸爸”這個詞從一個古代人嘴裏吐出,李梓瑜都愣怔了幾秒,這個詞語太陌生了,恍若隔了幾個世紀。

他麵容悲愴,滿臉悲慟之色。

“現在真的是很陌生,我都不知道我是誰了...本來形勢慢慢變好,可是我還是無法與這裏先天性安排好的命運對抗,我真的...”李梓榆用衣袖掩著自己的臉,哽咽說,“從前我覺得你就像是沒有心一樣,不管是前妻,還是後來我的母親,你都不念叨,也不遺憾,隻是每天忙自己的事業。”

“我...為什麼你能做到這些,輕而易舉,我怎麼做都是舉步維艱,爸爸,我想回去了。”

李梓榆心中裝了無數的悲涼,走到最後連一個可以守護的人都沒有。

他已經很累了,身心疲憊,跌跌撞撞地走到高桌旁,靠在牆麵睡著了。

意識開始模糊,周圍逐漸變得黑暗,隻有眼前有一點光亮。突然就像是一個話劇廳裏拉開了帷幕,無數燈光照過去,這遙遠的畫麵是很久以前,一家人去看話劇的場景。

零零散散的演員登台,小林楓看不懂,隻覺得新奇,花花綠綠的服裝非常好看。一個男人在台麵上哭得泣不成聲、悲痛欲絕,妝都花了。

林向晚是一個淚點極其高的人,一般情況下不會露出自己的悲淒。

那一刻僅是一個座椅扶手之隔,林楓能切切實實感受到旁邊爸爸的傷感。話劇講了一個漫長的故事,故事的結局是圓滿的,男主角重建了一個家庭。

在主角情難自已時,台上的朋友曾勸慰道:“斯人已逝,剩下的人還要去珍惜。”

“大人,大人,怎麼在這裏睡著了?”劉老頭用他那布滿皺紋的老手推搡著李梓榆,心中滿是疼惜。

李梓榆被吵醒了,看了看周圍,最後聚焦到眼前的人臉上,“劉老頭,現在什麼時辰了?我...我好餓...我...想我爹。”

他這是頭一次在家中如此哭泣,劉老頭見狀也是愛莫能助,隻能將手不停地拍他的背。“我要是有兒子,應該也有你那麼大了。”劉老頭潸然淚下,看見他老淚縱橫的模樣,李梓榆更想哭。

劉老頭是一個沒有家的人,和李梓榆是一樣的,所以當初明明那麼多的選擇,他偏偏找這個風年殘燭的老頭。

“我去給你做飯,好好吃飯再睡一覺,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如果親人還健在,肯定不想看見你這現在的樣子,所以你要好好活著,開心活著。”劉老頭這話說的樸實無華卻是感情充沛,真情實意。

李梓榆像一個孩子點了點頭,終於站起身來,劉老頭應該是比自己還要悲慘的,卻與過去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