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婉兒所料,武後暗中授意禦史率關中百姓請命,奏請武後登基。不少大臣反對,武後也假意推脫,拒絕了禦史的請求。
不久之後反對武後登基的大臣相應被貶,朝臣也明白了之前禦史的請求不過是一次試探,就是為了鏟除異己。
武後一黨率先在朝廷上提交奏書“鳳集上陽宮,赤雀見朝堂”請武後登基。
李旦聽著他們的話,無比刺耳,隻覺得渾身無力,他死死地捏著拳頭,他是李家人,這江山是他李家的江山!他卻無力護住李唐江山,百年之後如何去見列祖列宗。
婉兒在一旁記事,見他這悲痛欲絕的模樣暗自替他著急,這種時候傷心有什麼用,隻會讓武後忌憚,他怎麼糊塗了。
“請娘娘順應天命,繼皇帝位”婉兒忽然跪下高聲道。
這一聲請命瞬間將李旦驚醒了,他不能這樣,留得青山在就還有機會,對,他要忍。
李旦深呼一口氣也站起來跪下道“請母後順應天命”
忠於李氏的朝臣見李旦也這麼說,既心疼又自責,是他們無能,護不住陛下,反而要讓他受如此屈辱。
武後見朝臣盡數跪下,求她繼位,她極為為難地說道“本宮不欲繼承大統,奈何天命授之,臣民請之,無法推脫,既然如此即日起改國號為周,改元天授,大赦天下……”
武後登基的事震驚天下,從古至今沒有女人當皇帝的,他們心中雖不服卻無人敢說什麼,怪隻怪武後獨掌大權,他們無力抵抗。
李旦被賜姓武氏,降為皇嗣,遷居東宮,一切按皇太子規格。
武後也想起了之前被朝臣反對的建武氏七廟,這一次她光明正大地建了武氏七廟。
婉兒和韋團兒一起送李旦去東宮,一路上氣氛低沉。
李旦從未想過自己會被賜武姓,他是李家後人,是李唐江山的主人,卻被迫禪位,還要改換姓氏,他就是天下人的笑話,太可笑了,沒有一個皇帝比他更窩囊。
婉兒不知道自己是站在武後那邊的還是宗室一邊,總之,她不想看到宗室遭難,因為李賢,因為裴炎,也因為太平和李旦,她最好的朋友,她永遠無法和他們對立。
婉兒走進東宮,一時間有些難受,她有多少年沒來東宮了,上一次是查明崇儼失蹤一案,在這裏她害得李賢被廢了。
她抬頭看了看東宮的門匾,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著沒落下來,她現在很好,放心吧。
李旦也駐足看著門匾,自言自語道“終究是躲不過,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他說完一滴淚滑落,落在地上破碎不堪,他活著有什麼意思呢,受盡屈辱,被天下人恥笑,還要被後世當成笑柄。
婉兒看著他仿佛看到了以前的李賢,他是不是也這樣頹廢無力過“殿下,水到山前必有路,沒什麼比性命還重要”
李旦閉上眼緩了緩,許久之後才抬腳進去,韋團兒在後麵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歎了一口氣跟了上去。
進了東宮之後李旦就對韋團兒說“你回去吧,婉兒在這裏就行”
韋團兒詫異地看著婉兒,不情不願地告退,但是剛走出東宮就看見他們往書房去了,她急忙折返跟了過去。
李旦見院子裏沒人,一拳砸在簷柱上,血順著簷柱流下來,他卻感覺不到疼,隻恨聲道“有我這樣沒用的人嗎”
婉兒站在一旁沒有說話,也沒有安慰,隻這樣看著他,他心裏的苦她不能感同身受卻也能理解,安慰有什麼用,往後可能會更加屈辱,他要學會承受。
“婉兒”他頓了很久接著說“你記得這裏吧”
婉兒看著院子,海棠花還沒開,很久以前李賢被賜書,東宮大門緊閉,他們月下對飲,李賢哭了,那是她唯一一次見他哭,那時候她才明白,原來淡然自若的太子殿下也會哭,他也會痛,他和她並無兩樣,她第一次覺得李賢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他們一直在同一個世界,她抬手就能觸碰到他。
“記得”她聲音很輕,如同一朵海棠花飄落,沒有任何聲響卻帶來了一縷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