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過了很久，景帝才緩緩開口。
“你和你母親，長得很像。”沈良辰不敢抬頭，宋仲景落下的這句話卻讓她心頭一怔。
對於宋仲景和母親的往事，沈良辰並不知情，但卻在舅舅的口中聽說過，她曾問舅舅，憑何如此放心的將她留在玉京。
舒武沒有立馬回答她，隻是有些惋惜，說道:“大概，在賭天家最後一點憐憫之情吧。”
人人都有情，可作為天子，卻要涼薄世間的每一種情。宋仲景與舒柔青梅竹馬，一個舞劍，一個彈琴，說起來也算是度過了最快樂的總角之時。
那時候沒有算計，舒父舒母也常常進宮探望舒柔，在舒柔的視角裏，那也算是她困苦一生中的快樂。
後來宋仲景偏娶胡寧兒，他與她相伴如賓度過十幾個年歲，且不說胡皇後此人本身就溫柔體貼，就算是她為他誕下這幾位兒子，她也是功德無量了，再怎麼心如堅石，胡寧兒在他心中也總算是留有一席之地。
至於親情，宋臨帝已經用實際行動告訴過他，權力大於親情。
隻是偶爾，在恍惚的一瞬間，他還是惦念著小時候的那段時間，所以在看見沈良辰的臉時，他竟有一瞬間想哭的衝動。
在無數個黑夜裏，他總是在想，若是能回到小時候便好了，如今他總有種被欺騙的感覺，那時候的他有舒柔作陪，父親母親感情很好，兄友弟恭。不似現在這般，他像是活在豺狼虎豹堆似的，稍不留神便會留下汙點遺臭萬年讓後人譴責。
思緒拉回，沈良辰回道:“是的。隻不過軟弱了些，不如母親那般巾幗不讓須眉。”她不知道宋仲景那句話到底是發自內心的感歎，亦或是對她的試探，總之她要做的便是裝柔弱，博同情。
宋景帝突然笑了，大手一揮讓沈良辰站起來回話。又問道:“在太子府，可還習慣？”
沈良辰答道:“太子府的下人都對我很好，勞官家擔憂了。”
宋景帝又笑道:“你這般年紀的小女兒家最是愛美，可千萬別為了所謂的身段苛待了自己。”
沈良辰很瘦，她身板本就單薄，再加上這些繁瑣的衣飾，粗重寬大的衣服將她顯得更加弱柳扶風。
沈良辰反應過來後又對著宋仲景微微欠身，說道:“多謝官家。”
似乎宋仲景看出來了沈良辰多少有些緊張局促，他溫柔的說:“若無事，就去拜見皇後吧。她會好好教你怎麼學習宮中規矩的。”
沈良辰又跪下，稱是，頗有規矩的離開了。
隻是她沒注意到，那道目光之熾熱，一直跟著她從殿內走到殿外。
福海公公小心翼翼地為宋仲景沏茶。
“你覺得，像嗎？”他問。似乎舒柔這兩個字早已經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早前選妃的時候，聽聞宋仲景一個都看不上眼，卻對民間一普通女子情有獨鍾，一進宮，便是潑天的富貴與寵愛，珍貴的珠寶一箱一箱往慈凝殿搬，雖說是寵愛，但宋仲景顧忌皇後和臣子，也隻能封為她平昌郡君。
福海早已心領神會，說道:“倒是比婉容郡君更像一些。”
隻能說是造化弄人，在他無權無勢時，偏偏遇上了最愛卻最無能為力之人，以至於後來的後來都是那人的替身。
到仁明殿時已經日上三竿。
一進主殿，沈良辰倒有些驚訝，並不是因為仁明殿有多麼豪華，甚至比起福寧殿來說，平添了很多樸素。
“臣女沈良辰，拜見皇後娘娘。”她跪下。如同麵見宋仲景那般，這可把胡寧兒身旁的嬤嬤嚇壞了，連忙去拉沈良辰，說道:“郡主郡主。行錯禮啦，麵見天子的禮怎能對皇後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