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會裏斯迪,詩帆徑自朝前走去。見她這樣,裏斯迪突然把劍猛地往地上一插,大聲叫道:“好!如果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我送你去一個安定的地方,就讓你在那裏生活!那之後,我們就當沒有認識過!”
一度在裏斯迪心裏漂浮不定的想法,在這種情況的刺激下終於決定了下來。一方麵,他知道詩帆已經下定了離開他的決心,無可挽留;另一方麵,也是他自己所苦惱的,對於詩帆這樣絕美非凡,卻沒有一點能力,又不喑世事(關鍵是語言不通)的少女,他無法給她提供安定的生活,反而會因為自己的旅行讓她陷入一次又一次的危險當中。與其這樣,倒不如讓她待在一個安定的環境裏,這樣一來自己也能放心。
到這時裏斯迪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他已經非常在乎詩帆的想法。看到她高興,他的心情會跟著愉悅;看到她悲傷,他的心裏也會沒來由地難過;看到她在經受折磨時顯現出的柔弱與無助,他也會感到無比的心痛……他想提供給她安定的生活,卻一次次地失敗,到現在,甚至連詩帆也開始厭惡起他來。
果然和以前一樣,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個不能給人安全感的人啊。裏斯迪的心裏泛起了苦澀,隨即轉變為難以言表的痛楚,在這種心情的刺激下,他更加堅定了要送走詩帆的決心——是的,詩帆應該和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子一樣過上安定幸福的生活,而不是跟著自己受苦。
對於詩帆的去處,他終於決定下來。那是全大陸學習魔法氣氛最濃厚的地方——高利加聯合公國伊斯尼亞領的最高學府伊斯尼亞學院。在那裏,詩帆不僅可以過上安逸無憂的生活,更可以學習各方麵的知識,對她來說是再合適不過了。而他自己,則一如既往地過他四處漂泊的生活。以後的兩人將再也不會見麵。
“先跟我回去吧,明天我就送你去那個地方。”打定了主意,裏斯迪反而覺得心裏輕鬆起來,他把劍從地上拔起來,低聲地朝詩帆說道。
聽到他的話,詩帆默默地走了回來,但她的臉上仍是倔強的表情。
……
接下來的十幾天,兩人的關係恢複到了最開始的時候,不,應該說比那個時候更差。如果說那個時候的詩帆是因為懼怕而不敢與裏斯迪多做交流的話,現在的她更多的是因為厭惡。對於裏斯迪一些關心的舉動,她的反應顯得特別冷淡和消極,不是板著一張小臉就是微皺著眉,要不幹脆直接轉身走人。自始至終,她那清純絕美的臉上沒有展露過一絲笑意。
而在事後回想的時候,裏斯迪也意識到自己那天晚上所做的事的確帶給少女太大的打擊。再怎麼說,詩帆畢竟隻是一個十六歲(看上去)的小女孩,看到自己在她眼前殺人,接受不了也是理所當然的。在這種情況下,她沒有因為懼怕而逃離自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自己還能辯解什麼呢,殺了人就是殺了人,即使這在大陸上是很常見的事,也不可能因此求得少女的原諒。
在心裏這樣解釋著,裏斯迪這才為少女一路上的冷淡表現感到好受些。其實他並不知道,現在的詩帆仍多少對他存有依戀,這才是詩帆不願離開他的主要原因。當然,這種依戀連詩帆自己也沒有感覺到。
相對於兩人冰凍般的關係,這十幾天的行程倒比較順利。2月22日,兩人從望月港出發,途經阿什那瓦爾山道向東到拜蘭王國最大的糧食產地——蓋歐德平原,再一路沿著拜蘭王國與高利加聯合公國的分界嶺安塔那基山脈南下,到達拜蘭、高利加、索利昂三國的交界地。過了邊境之後,裏斯迪雇了馬車,一路走官道向東北前進,到3月4號的時候,他們終於到達了毗鄰伊斯尼亞領的傑布索達領,距伊斯尼亞領的中心城市伊斯尼亞不到20公裏。
一路上除了必要的生活事宜,裏斯迪一般不會去碰詩帆的釘子,詩帆也總是板著臉冷眼以對,好象對裏斯迪的一切都漠不關心,但這並不意味著旅途中就不會發生什麼。在2月28號過三國邊境的時候,詩帆還是惹出一場小小的麻煩。
那天下午,兩人終於到達位於三國交界處的通行隘口。這裏的設置很奇特,三道鐵製柵欄呈丫字型交接在一起,把這片交界地清楚地劃分出來:西北是拜蘭,東北是高利加,南邊則是索利昂。每道柵欄上都設有一個關卡供旅人通行,詩帆和裏斯迪所要過的便是東邊通往高利加的關卡。但在途經索利昂和拜蘭之間那道關卡的時候,詩帆的注意力還是被那裏的景象吸引了去。
隻見長達10米的柵門緊緊封閉著,柵門外簇擁著一大群人。這些人當中大部分是老人、小孩和婦女,他們個個麵黃肌瘦,衣衫襤褸,嘴裏發出一聲聲虛弱的叫喚,而柵門裏的幾個身著軍服的男人則麵無表情地站著,對眼前的景象熟視無睹。見此一幕,詩帆不由有些疑惑,旁邊的裏斯迪立即為她解說起來。少女聽得很仔細,破例地沒有對裏斯迪的話表現出反感的情緒。
聽裏斯迪的解釋,這些人都是從索利昂南邊過來的難民。索利昂是一個山地國家,糧食稀少,在這種情況下,每天都有大量的難民湧向邊境,希望進入相對比較富庶的拜蘭以求得生存。拜蘭雖盛產糧食,但地域狹小,自是接受不了這麼多難民的湧入,隻有緊閉柵門,禁止放這些難民過境。
聽了解釋,詩帆突然感到一陣憤怒。自己原來的世界也不是沒有難民,但其他地方總會盡著人道主義原則給受難的人以基本的援助,哪象眼前所發生的這樣。那些人全是麵色蠟黃的樣子,肯定好幾天沒有吃上食物了,看到這種場麵,這些拜蘭軍人竟然還能視而不見,真不知道他們還是不是人。
沒等裏斯迪反應過來,詩帆就緊捏著小拳頭快步走了過去。
“你們為什麼不放這些人過來?難道不知道他們待在那邊早晚會餓死嗎?”還沒走近,詩帆就大聲嚷了起來。聽到這個聲音,幾個拜蘭軍人扭過頭,當目光落在走過來的少女那嬌美的容貌和令人驚羨的身段上時,不由同時倒吸了一口氣,繼而露出了癡迷的表情。
“問你們啊,為什麼不放這些人進來?”
詩帆現在可沒注意那麼多,她三步並做兩步走到那些人麵前,激動地揮起了小拳頭,那樣子就象是一隻小貓咪在跟幾隻老虎示威。幾個軍人不禁麵麵相覷,臉上同時顯出疑惑的神色來,因為少女說的話他們一個字也沒聽懂。
這時詩帆也發現了這點。見幾個人迷茫地站在那裏,她這才意識到跟他們講道理等於白搭,於是穿過這些人跑到了柵門旁邊。看到她要拉開柵門的鐵條,幾個軍人的臉一下子就白了。要知道柵門外麵有著近好幾百的難民,一旦門被打開,這些難民肯定會蜂擁而入,到時想阻止都來不及了。當下幾個人猛撲過去,拉住了詩帆。
場麵變得混亂起來。柵欄外的難民見此一幕,更加瘋狂地湧向門邊,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起柵門來,而門裏邊,詩帆在幾個軍人手中拚命地掙紮著,想要拉開門的鐵條。等到裏斯迪趕到把詩帆拖回來時,少女的一身長裙已經因為劇烈的掙紮被撕破了好幾處。
“夠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你救得了那些難民,那救得了所有的難民嗎?”裏斯迪厲聲喝了起來,“看清楚,這個大陸就是這樣!沒人改變得了,除非你是神!”
詩帆怔住了,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不禁因為同情那些難民,也因為裏斯迪所說的話。
——是的,我隻是一個空有神的身體,卻沒有絲毫力量的神!我根本什麼也救不了,什麼也改變不了!可是我的心還是好痛,對於那些人可憐的人,我至少應該做點什麼來幫助他們的,哪怕隻有一點點……
裏斯迪牽起詩帆的手,將她帶離了那道柵門。被悲哀的心緒淹沒的少女並沒有反抗,她一路走,一路回頭淚眼迷離地望著那些難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