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匆匆過去,在三部官員和督察司的全力以赴、大力清理之下,江南案已然臨近尾聲。那些業已被定罪之人,即將被押解往長安進行關押。江南道道府孟元樸則被單獨囚禁起來。想往昔,這位不知多少人絞盡腦汁、想方設法想要巴結的道府大人,自被關押以來,竟無人前來探望,亦無人對其審訊,更無人加以過問,仿佛他這個人已然被完完全全地遺忘在了這冰冷的角落。而他們此前用以威脅徐長寧的所謂民變,最終也如同泡影般毫無動靜,未曾有半分發生的跡象。
今日,這個關押孟元樸的狹小屋子,迎來了他唯一的一位訪客。徐長寧孤身一人緩緩走到屋門外。屋外的看守乃是督察司的劍手,一看到徐長寧的到來,便迅速為他打開了那扇緊閉的門。
房門關上,徐長寧從懷中掏出火折子輕輕一吹,將幾盞蠟燭點燃,通過火光,孟元樸已經不複當初那副從容不破的模樣,身上還是穿著當初迎接欽差一行人的服飾,服飾上已經滿是灰塵,臉上多日為整理得胡子和頭發亂成一團。看到徐長寧的那一刻,仿佛是坦然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捋了捋頭發和胡子,正襟危坐地對徐長寧說道“沒想到在我臨終時,竟然隻有導致我如此的徐大人來看我,真是淒慘阿。”
“孟大人,你應該知道你可以不用死的。”徐長寧神色淡漠,語氣平淡地道。孟元樸撲哧一笑,那笑聲中滿是淒然“大人還真是年輕氣盛,太過天真了,無妨,大人還是趕快送我上路吧。”
徐長寧舉著火折子徐徐靠近了孟元樸,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他,隨後拿出一個小巧的瓶子,甩手丟到孟元樸懷裏:“其實有諸多事,孟大人即便不說,我們也心知肚明。我剛到江南就撞到督察司逃出來的。大人你所猜測的也沒錯,陛下不想見到你。這是督察司特製的毒藥,我便在此祝大人一路順風吧。不過大人你說巧不巧,我剛到江南就撞到了從恰好逃出來的又恰好還有良知的官員,可真巧啊。”
徐長寧轉身打開門,門外驟然刮進一股強勁的風,瞬間將蠟燭全部吹滅。
隨著門被重重關上,屋內再次恢複了一片濃稠如墨的黑暗。屋內,孟元樸那顫抖不止的手艱難而又遲緩地抓起了那小瓶子,過了許久許久,才哆哆嗦嗦地打開瓶子,倒出一顆藥丸,緊接著一咬牙,閉著眼一口氣將藥丸吞了下去。緊接著,一道道鮮血從他的七竅汩汩流淌而出,孟元樸死死地盯著大門的方向,那眼神漸漸變得空洞無神,最終完全渙散開來。
屋外,徐長寧輕輕揮手,招呼來督察司的劍手,神色嚴肅地吩咐道:“將孟元樸好生安葬,至於其家人,一律發配邊疆做苦役吧。”幾個劍手恭敬地點頭應下。
徐長寧其實心底也無比清楚,倘若孟元樸願意招供,諸多事必然會變得簡單不少,而且還會牽扯出為數眾多的相關之人。但陛下新下達的密令明確表示:江南的事應當止於江南。
陛下能夠容忍禦史台逐步參奏林懷禮一派的官員,然而,想要一次性將所有人全部徹查,這是朝廷和陛下決然不能接受,也絕對不會允許的情況。故而,孟元樸無論如何都必定要踏上死亡之路。正如陛下親口所說,他不想在長安見到孟元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