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餛飩的鐵桶上麵蓋著兩個半圓形的鍋蓋,賣餛飩的大娘揭開一麵搭在鐵通邊沿。
水汽從鍋子裏冒出來模糊了視線,大娘眯著眼,她從剛開始賣餛飩的時候就眯起了眼,眼瞼夾在皺紋裏。
鍋排上剛包好的餛飩還沾著麵粉,大娘用漏勺盛了拿在手裏掂了掂又伸進鍋裏。
這兩大份兒餛飩是兩個小夥子點的,他們看著隻比自己的兒子小幾歲。
她的兒子從初中開始就不再來這裏幫忙了,那個時候餛飩還是按兩去賣的,後來是按個數,再後來就隻說大份小份了。
林柯和於楓找了兩個小馬紮圍著桌子坐,剛坐下於楓就給林柯使眼色,示意他往旁邊瞅。
“別扭頭,斜著眼看。”
隔了一張桌子,一個中年發福的大叔正坐在那裏吃餛飩,吃得一臉油汗。
隻見他用調羹舀了一枚,放到嘴邊稍微吹一吹,就一口把餛飩從包著餡兒的那一頭吸進了嘴裏,張著嘴嚼著。
林柯認出他就是白天闖進公司那隊人裏的一個,他們都穿著粉色的T恤,戴著同樣的紅色帽子,嘴裏重複地喊著:“我們知道你們在做什麼!”
白天的時候,一個半大的孩子也在隊伍裏,他看到了窩在角落裏的於楓,便走過去問他,“你養過豬嗎?”
於楓正鬱悶著,怎麼偏偏就找上我了?“你養過豬嗎?”於楓反問他。
毛頭小子一時被他給問住了,惱羞成怒,“養豬的人才養豬呢,不養豬的人就不該養豬!”
“我問你話呢,你到底養過豬嗎,你的衣服又是誰給你洗的?”
“洗衣機洗的,怎麼了?”
帶隊的人把這孩子拉了回去,嘴上帶著笑給眾人道歉,“你們忙你們的,我們就走個過場。”
熱騰騰的兩碗餛飩端了上來,林柯用勺子,於楓用筷子。
“那裏頭,看著就數他年紀大,”於楓說,“他不知道這餛飩是豬肉的嗎?”
“他們不吃豬肉?”林柯問,一邊又把碗裏的紫菜挑了來吃,就著喝了一勺飄著蔥花的鹹湯。
“肉蛋奶他們都不吃,”於楓掰開筷子搓了搓,“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可後來他們看到我們把豬腦泡在水裏,還通電去虐待,他們有的就想開了,覺著吃點肉也沒什麼,我們反倒成壞蛋了。”
“我們不算是虐待吧,他們怎麼不去找真的在做壞事的人?”
“做壞事被發現了才算是做壞事呢,藏著掖著的,他們發現的了嗎?再說他們本來就很難占理,要我說,純是吃飽了撐得。”於楓夾起餛飩先吃金魚兒似的麵尾,“大叔這麼大年紀了,老老實實上班不好嗎?”
於楓的話林柯不敢苟同,白天的這群人還是很有禮貌的,不然公司也不會讓他們進去。
“豬過著人的生活不好嗎?”林柯問,“還能當勇者。”
“兩點,”於楓放下筷子伸出了手指,“一,你問過豬嗎?二,我們給它發工資嗎?三,我新加的,勇者要是知道了自己本來是頭豬,他會去感謝你嗎?”
“不知道。”
“不是不知道,是不敢想。那個人提出缸中之腦就是要論證不可能的,你怎麼能確定,你現在的這個世界不是假的?
“就像你之前說的那個電影,你想當主角,你去找漏洞,漏洞在哪兒呢?劉編和熊姐都給你圓回去了。沒有必要。”
“量子力學?”
“好家夥,量子力學都給整出來了,”於楓也不太懂這個,“你還是吃餛飩吧,這個是真的。喝餛飩還是得喝湯,香料、蝦皮、紫菜,最主要的,胡椒粉,沒有它不行。”
於楓抱起碗喝了一大口,蝦皮嚼一嚼,蔥花直接吞,怎麼還有人喜歡吃香菜。
有些事情林柯不清楚,平常說話也聽不出來誰站誰的觀點。
自己還沒有資格,他這麼想,就像白天他在一旁看於楓和別人對峙。
“哦,咱們編輯部一直在講的,真實還有細節,”於楓放下碗,“我給你說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