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上星辰明明滅滅。
“沈曦,如果我去了京城,你就不用挨打了吧。”
黑暗中,曹姿汝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向軟榻。
軟榻上守夜的沈曦身體一僵。
“小姐,說什麼呢,奴從來沒有挨過打。”
空氣靜謐半晌。
“沈曦,你說過,我很聰明。”
是啊,她很聰明,聰明到沈曦第一次因為她挨罰便知曉了。
她想著要裝成一個父母期望的溫柔賢淑的女子也並不困難,但那次沈曦被罰的太狠,在床上躺了小半個月,卻還是笑著跟她說:“小姐,你生來便該肆意張揚,奴最喜歡這樣的小姐了。”
肆意張揚,嗎。
可是代價是你一身又一身的傷痕。
但那看著她的眼中,仿佛盛滿了光。
溫暖明亮。
“好,你喜歡你,那便就這樣吧。”
曹姿汝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自出生便與旁人不同,好似有什麼情感障礙。
別人覺得傷心難過的、開心快樂的,除非與家人和自己切身相關,否則她永遠沒有什麼感受。
小時候,她和哥哥捉迷藏的時候,親眼看到一個小廝虐待死了一隻貓,那隻貓真慘啊,雙眼被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的皮毛,四隻扭曲的不像話,嘴巴被繩子綁住狠狠地被摔到地上。
三哥在旁邊哭的直發抖,哭聲引來了父親和母親,小廝被押下去亂棍打死。
父親抱著三哥哄,母親抱著她,一個勁兒的安慰沒什麼反應的自己。
手忙腳亂的抱起她:“快,去請巫醫,汝汝被魘住了!她不會哭了!”
其實她不是被魘住了,僅僅是她不能感受,這件事為什麼要哭呢?她沒有感受到疼痛,三哥也沒有受到傷害,那麼,為什麼要哭呢?
可是祖母、父親、母親和其他的哥哥們好像不是這麼認為的。
這麼想著,也這麼問了出來。
母親當時的表情,她記憶猶新。
震驚,惶恐,害怕,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他們請來了好多醫生和巫醫,研究著她為什麼哭不出聲。
直到第三天她才反應過來,啊,原來看到這種狀況,哭才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啊。
於是,她哭了,哭的撕心裂肺。
祖母、父親、母親卻是鬆了一口氣。
汝汝終於出聲了。
雖然從小她便感覺到自己和別人隱隱有些不一樣,但是所有人都誇她是天才,八個月開口說話,一歲時便可背詩頌詞,她還以為,這是天才才有的不同。
即便她根本不懂天才是什麼意思。
可是這件事讓她更了解了自己,三哥也被稱作神童,可是自己和他還是不一樣的。原來,自己是個怪胎······
從那以後,她有意無意的模仿哥哥們的喜怒哀樂,為人處世。
機械的模仿,這對她來說,並不困難。
假裝任性胡鬧,膽大妄為,他們都說這是嬌蠻可愛。
為了祖母、父母以及哥哥他們開心,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並不重要。
直到看到沈曦,第一眼,她便喜歡她,因為她的眼中,盛滿了絕望,仿佛世界灰暗的隻剩她一人。
那種孤寂和絕望,自己曾經感受過,要不是父母發現的快,可能她已經用一把匕首結束了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生命。
啊,原來,有人和自己一樣,生在絕望裏。
她該是自己的,自己一個人的。
所以,她毫不妥協的選了她,並冠以沈姓。
本來是想冠曹姓,但是,當時父親說,他作為一個縣令,是不能隨便給人冠姓的,這是一件大事,是要通報列祖列宗的,而目前,他身邊除了祖母,遠親宗族都在千裏之外,這樣的話需要很久。
她不想等。
所以央求了母親,將她送到沈家,冠以沈姓,再用沈家的名義送回來。
沈曦也不負她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