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凪覺得自己睡了個好覺,半夢半醒間,昨晚似乎有人在床邊。
她摸到一個樹杈,細膩圓潤,觸如暖玉。
有細細鼾聲在身旁響起。
房間怎麼會有另一個人,吉野凪想到這,猛地清醒。
竟是昨晚那個叫做格子的小孩子,蜷成一團占據床的一個小角。
精致小巧的龍角正抵著吉野凪腰部,隨呼吸輕微滑動,模樣安詳。
吉野凪的動作一下輕柔,沒想到對方還是被驚醒,一個魚打挺站了起來。
隻是站得直僵僵的,像是腦子還遺落在床上。
“是我不好,吵醒你了吧。”凪撲哧一笑,指了指床,大大咧咧道:“沒關係,你老師還沒來,可以再睡一會兒。”
你哪裏是為了睡覺,純粹是一鍵跳過變成這樣。
摸到順平媽媽房間本意是守夜,但既然能跳過,昨晚應該無事發生吧?你心虛地想。
跑去順平房間看了眼,順平還沒醒,冥龍寶寶依舊在勤懇巡視,見你來了,頭部探照燈一秒轉紅,蓄力就要朝你撞來。
謝謝,這種問好儀式真的消受不起啊!
你下意識起飛躲過,頭撞上天花板又發出一聲脆響。
叮~
嘩啦~
凪聞聲而出,你和冥龍寶寶對上她詫異的目光。
被目擊犯罪全過程的你大腦空白了一秒,把自己從天花板掙紮拔出,然後給先祖塞白蠟試圖堵嘴。
錢,錢,錢,都給你——
等腦子歸位,別說枉顧吉野順平的禁令了,連邀請順平去高專的事情都交代得徹底。
你坐在桌前等她的反應。
剛起沒來得及梳洗,比起昨晚的幹練職場女性形象,此時的她更符合傳統意義中的母親,容貌顯出幾道與年齡相配的風霜。
凪熟練從暗格中摸出一根煙夾在指間,顧忌到你並沒有點燃。
你也熟練從心口摸出蠟燭給她點上。
“誒誒?”凪下意識摁滅。
你又給她點了一遍,用行動表明不介意,畢竟你又吸不到二手煙。
“順平他是個好孩子,很多事情他雖然沒說,但我也知道一些。他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瞞下來隻是不想讓我擔心。”凪苦笑。
“明明這樣啊,會讓我更擔心。他是想自己處理好吧,真是個笨蛋。嗬,我也是個笨蛋啊,擔憂著卻不知道該怎麼問出一切。
順平就是看穿了我這種虛偽的關心吧,才逐漸遠離我,什麼都不肯說。
對不起,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凪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濁氣:
“我會支持順平他的決定,無論是留下還是去你們那裏。雖然,我這個做母親的更希望他能去更適合他的地方。”
餐廳另一邊突然發出響動,像什麼不慎被踢倒的聲音。
你倆抬頭看去,卻見順平站在門框那,不知聽到多少。
冥龍寶寶趴在他頭上,也一副疊高高偷聽的姿態。
“媽媽……”吉野順平走到身前,眼中有水光閃動。
吉野凪習慣性笑笑,滿是被抓包的窘迫。
自從兩人在一起相互扶持著生活,清醒狀態下,她已經很久沒在兒子麵前吐露過這種軟弱的心聲。
順平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母親:“不是的媽媽,我從來沒那麼想過。”
淚滴落在衣服,滲入皮肉,激起心湖漣漪。
吉野凪不得已將胳膊從他禁錮中抽出,抹去他眼淚,笨拙回應。
仿佛一個訊號開關,淚越拭越多,種種委屈、無助與憤恨,在母親的懷中盡數釀成一腔苦淚,衝毀高築的心牆。
他跪伏著,在母親膝下嚎啕大哭。以啼哭始,以啼哭續。十幾年前的他與現在的他,竟由哭聲達成冥冥中的共鳴。
他說,對不起媽媽。
他說,我不怪你。
有母親在,便不覺得苦難了。
……
“五條先生,到地點了。”伊地知打開車門,喊醒五條悟。
“這麼快嗎?”五條悟邁出來,特意矮了下頭,避開他舉著的傘,站在細雨中伸懶腰,理了下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