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帝之殤(1 / 2)

黃泉之國,忘川河畔,紅色的曼珠沙華開滿彼岸,烈烈如焚。

乍然一道紅光劈開這幽冥之境,隻見一襲青衣的天者,從九重碧落之上,如一隻折翼的蝴蝶般,墜落向黃泉之國。緊隨其後,一道紅影,不斷飛射出紅色流星般的箭光,追逐著那抹青色,誓要將雲拂衣做成箭靶,紮根於此處!

轟然一聲,雲拂衣的四肢百骸都被插滿了紅色利箭,牢牢地被釘在這豔麗的死亡花海之中。

沉重的墜落將紅色的曼珠沙華揚起,天者雪白的睫羽垂落,長及腳踝的雪色長發粘滿了豔麗的紅花。

紅影落地,隻見來人,一頭青絲高束在朱冠之中,玄衣黑氅,腰間垂落紅刻玉帶。因為聽從雲拂衣的命令,他的麵上永遠都戴著一張朱繪狐狸麵具,隻微微露出好看的下巴和一張輕薄的唇。

“陛下,這片曼珠沙華您可還喜歡?朱雀遊曆黃泉,在此地苦熬十年,才澆灌出這片死亡般熱烈豔麗的花海。今日,就讓此地成為你的溫柔鄉,帝王塚可好?”

雲拂衣輕輕抬起那雙象征日月的雙眼,極致的美麗,極致的淡漠。

“朱雀,吾想死,已很久了!”

麵具背後的紅色眼眸驟然幽深,三百年前,九重天上,碧遊宮裏,雲拂衣對他說過同樣的話。麵對鳳韶和伊邪那天的雙重背叛,雲拂衣肝腸寸斷,奄奄一息地同他哭訴道:“情令吾生,又置吾於死地。朱雀,為何隻有吾無法死去,吾想死,已很久了。”

那是朱雀記憶中,雲拂衣第一次落下眼淚。從來高高在上的青帝第一次在他麵前展露出心底的脆弱。

他隻能手足無措又滿心歡喜地上前,很輕很輕地擁抱住他。

“陛下,那從今天起,您隻愛自己,再不要去愛別人,可好!”

雲拂衣抬起臉,淚痕闌幹。輕輕道:“從今日起,吾隻愛自己,再不去愛人!”

而此時此刻,又聽他從口中說出這九個字。憤怒,仇恨,背叛的屈辱湧上心頭,激得朱雀滿目燒紅,隻想狂妄地大笑。

“那就讓我來終結吾主的痛苦,賜陛下一死!”

他這般說著,手中的誅天神箭隨之神通變幻,化為一柄青玉流光的龍角。

“陛下的青龍角乃天下最無堅不摧的利器,您將它賜予我,讓我為你開疆拓土,鎮守四方。而今日,我就用這至堅之寶,一刀刀割開您的皮肉。看看這美麗的皮囊之下到底隱藏著一副如何醜陋虛偽的心!”

雲拂衣處變不驚,淡淡道:“心?你忘了,我的心早就沒有了!”說著,又忍不住掙動,原來曼珠沙華的黑色株蔓已漸漸纏滿雙手。

朱雀一步步走近,“何苦再掙紮,生下那魔根禍胎,縱使貴為天帝,陛下也已經犯了墮天之行!為了陛下的美名,朱雀心碎致死,不得不施以天罰。您如果害怕,請閉上眼,靜靜感受著龍角割破血肉的聲音可好?”

無形之中,黑色的枝蔓束縛纏繞上一根根紅箭,將其拔出雲拂衣的身體。眼見朱雀已高高舉起青龍角,雲拂衣不再猶豫。

霎時,無數紅色花瓣離開枝頭,湧向天空。黑色枝蔓結成蒼龍之勢,勢如奔雷地襲向朱雀的右手。一轉眼,青龍角已握於雲拂衣手中,他高踞在黑色的枝蔓之上,裸著一雙潔白無瑕的腳。輕輕道:“朱雀,吾雖失去了所有的法力。可你忘了,吾乃春神,司花之主,即使你親手培養的曼珠沙華,也要聽吾的號令!”

麵對突變的形勢,朱雀揚袖,召出風雷扇,頓時黃泉之火從地下燃起。他赤紅雙目,發出不甘的詛咒道:

“那我就將此地化為煉獄,碧落黃泉,再無你的棲身之處!”

極樂世界,仞利天,善見城。

金色的宮殿中,蓮花的香氣飄散開來,鳳韶又陷入了上古久遠的一夢。

夢中,他高踞在神座上,看著雲拂衣轉身離開善見城,走下須彌山通往仞利天的長長天階。

被遺棄的痛苦敲碎了他冷漠的麵具,再不猶豫。

伴著一聲暴喝,顯露法相,肋生雙翼,俯衝向那無情的天者。

“雲拂衣,在你眼裏,我與萬物有何區別!”

盤旋在天人身側的兩條白色虹龍,瑩光一閃,化為虹霓雙劍。抵擋住鳳韶的雷霆一擊。

兩人在仞利天大戰了七天七夜。

最後,雲塌霧埋,金色的宮殿破碎成滿地瓦礫。虹霓雙劍合二為一貫穿鳳韶的身體,將他高掛在黑色的奧義牆上。

天人足不沾塵,捧起少年的臉,落下最後一吻。他溫柔地在鳳韶耳邊道:

“我忘了,你是隻鳥不是嗎,總想飛出我的手心。”

鳳韶冷冷地瞪著他,看著這千年來溫柔體貼他的天者,想要傾瀉出滿腔的怨恨!

望著他,雲拂衣輕輕揮手,召回虹霓雙劍。

“現在,你可以飛了。”

從此天涯夢遠,千年不見。

可今日,這舊夢又出現了新的延展。

盛開著金色蓮花的寢殿中,雲拂衣一身碧血地出現在他的麵前。仿若玉山傾倒,搖搖欲墜間,每走一步,便落下一朵碧色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