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登場,左抵右擋
在讓緹香到成本控製部之前,尹家胥曾對她說:“在那裏,你會發現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緹香還沒有來得及品味他話語裏的深意,亂七八糟的事就如奔騰不息的潮水一樣,洶湧而來。而緹香就天天在裏麵泡著,還要甜蜜蜜地唱著黃河水,浪打浪。畢竟成本是運作部門,和各個部門都要打交道,樹立好的職場形象是很重要的。
緹香把那間淩亂不堪的小屋重新布置了一番,收貨部被擠到角落裏了。和卓環關係很鐵的小邢剛想發牢騷,一向不甘人後的卓環卻用眼神製止住了他。見已成定局,卓環對緹香的態度也有了很大的轉變。
緹香的位置,正對著成本部的這些“難兄難弟”、“難姐難妹”們。辦公室裏,卓環和還在兼著做收貨的李琳是最忙碌的人,進進出出,收貨發貨,間或和供應商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嘀一聲,又來貨了,咣當一聲,貨給運下來了。於是,戴著墨鏡,剃著光頭,穿著短衫還汗流浹背的北方漢子,操著海水潮乎乎味道的當地話就很酷地衝進來了,咧嘴一笑:“大姐,幫俺收收貨吧。”“你怎麼才來送貨,你沒看外麵門上貼著送貨時間表嗎,先出去等著去。”卓環挺不耐煩,她說對這些供應商就不能給他們好臉看,否則就把他們慣得更沒有人樣了。
有天,緹香笑眯眯地溫柔地和供貨商說,讓他把水果按照飯店規定的規格先自己挑挑再稱重,長得挺英俊但有些土氣的小夥子很順從地答應著,無助又惘然的大眼睛還挺期待地看著緹香,跟她叨叨著老板老罵他,不把他當人看,緹香深表同情。等緹香再出去一看,這家夥把挑出來的那些不好的水果又放了進去,還自作主張地送到了冷菜間,氣得緹香忍不住發作了一番,但還是不舍得丟了那份知書達理的書卷氣。真是體會到了什麼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卓環說,你這才真叫善良是一種傻,也是一種罪呢。
而送海鮮的更是“聰明”得無與倫比,你讓他別摻太多的水,他偏要水嘰嘰地往你的秤上擱,你不橫眉豎眼罵他兩句,他就當你是傻子。所以卓環總是聲討著供應商。
緹香就在這樣一個嘈雜的,仿佛自由市場的環境中,研究著提供給各運作部門的報表。剛低下頭幹活,送雞蛋的供貨商拿著好幾張去年的送貨單來了,說沒付給他錢,應付賬款組那裏沒收到成本部的單子,打電話確認後看看上麵確實有以前已經辭職去了國外的同事的簽字,其他簽字也齊全,緹香便讓李琳查一下電腦裏是否有記錄。這個剛應付過去了,又來了個送酒的仍是同樣的情況,緹香詫異地問他們,聲音透著無奈與疲憊:“以前林鬆到底是怎麼和財務對的賬呀,怎麼這麼多單子都沒有遞到應付組呢,這樣怎麼能關賬呢……”他們就說:“以前是挺亂的,林鬆一個人獨攬全局,我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幾乎天天,緹香都要去處理這種陳年舊事。部門斷貨了找她,食品質量不好了,也找她,她心裏羨慕著林鬆的幸運,也感歎著他果真是個“高手”想起了顏悅的那句話:“生意不好的時候,林鬆的弱點全暴露出來了,他也就一山寨水平的成本經理。”總經理和副總經理都是做運作出身,非常懂成本控製,一眼就看出了成本控製部的弱點,開會一提起數據是林鬆領導的成本控製部提供的,就很不信任地哼一聲。現在,緹香終於見識了,卻不得不背水一戰。
安撫了外麵供貨商,運作部門又找上來了。問緹香是否給多算了領貨多計費用了,影響他們部門的利潤,總經理那解釋不過去的,緹香便又耐心地解釋起會計常識,答應著下次一定將他們領的酒和礦泉水單獨分開記賬,總算讓特愛較真又特能吹毛求疵的東北管家閉上了嘴,還笑著說打擾了打擾了。卓環笑著說:“緹香,你還確實挺有一套的,他進門時還怒氣衝衝的讓你一說,脾氣好了,你的以柔克剛術比消防隊員還厲害啊。”緹香有點自得但更多的卻是無奈的苦笑,好聽的話誰不愛聽呀。
跟大海撈針似的扒拉著以前的舊賬,甚至緹香找標準菜譜資料都要跑鄭廚師長那裏去要,好說歹說地讓人把原件給了她,又十萬火急地忙著現在令人焦頭爛額的新賬。緹香常常在熱鬧的小屋裏暗自歎息著她的“好命”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她卻是一邊栽著樹,一邊打掃著樹葉呢。
夜半時分,緹香和同樣挑燈苦幹的西餐廳廚師長元冰聊天,他說:“林鬆沒有交接,你為什麼要接下這個爛攤子?”“我從心底裏感激尹家胥的賞識,我不能辜負他的期望。”緹香真誠地回答道。他挺奇怪地看看緹香,欲言又止,心想,這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這樣重感情的人呢。緹香從外表上看,怎麼說也算是個時尚中人啊。他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話題:“我在外地時就聽說過林鬆的故事,他很少教給人東西,可能是有某種顧慮吧,一個開業這麼久的飯店,成本控製做得這樣糟糕,是很難想象的,這也說明尹家胥的工作是很失職的。不管怎樣,你要多從工作角度出發去衡量一個人,別帶太多感情色彩。”“也是啊!”緹香也附和道,“但我確實覺得他很敬業啊,不能全怨他。以前因為種種原因,他的才能並沒有全部施展開。”元冰奇怪地看了看她,笑了:“你的老板給我的感覺就是陰陰的,不過,能有你這樣理解他的下屬也算是他的幸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