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晚上八點零二分
D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從抽屜裏搜出來的那個小藥瓶在看。抗抑鬱藥，這東西，如果真的是大頭子，他是不該吃藥的。一個知道自己有病的人，起碼不會因此而衝動。再說這大頭子這麼精明，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不會是他。把藥瓶放回抽屜裏，又找出那個簽章和借款單走出了辦公室。D沒有走回自己座位，而是出了辦公區，坐上了電梯。
電梯停在20層，公司財務科就在這裏。D走進去，找到了黃梅。財務部的也有幾個人在加班，也是加班專業戶。走到黃梅跟前了，她還沒察覺到有人走過來。旁邊堆著厚厚的傳票，她正盯著電腦看。跟她問能不能把錢提出來，順手給了蓋了簽章的借款單。黃梅頭也不回地回答說不行，得明天再來。還在那兒盯著電腦敲鍵盤。
20 層不在那小子說的範圍內，D 隻是想看看能不能拿出錢，辦完就回去。“我說不行，你還站著幹嗎！”黃梅終於轉了頭，口氣很不耐煩。D 卻看了嚇一大跳。
怪不得。黃梅臉上一大堆包，為了蓋住額頭上的，頭發又使勁往下梳，樣子比較恐怖。她很快轉過臉去，D卻是不敢看又想看。跟小時候看A片是完全反向，那時候是想看又不敢看。
“你，你，幫幫忙吧。”
“我說啦，不行！”聲音響徹整個辦公區。
嚇得D 把頭都縮了回去，“你喊什麼啊？”
忙看周圍，別人往這邊看了一眼，繼續各忙各的活兒。轉過頭，
看黃梅又在那兒對著電腦敲。“你怎麼了？”“……” “你臉怎麼搞成這樣？”黃梅雙手舉起鍵盤，使勁摔了一下，哐當一聲。然後砰的一聲站
起來，跑出了辦公室。這是幹嗎啊？莫名其妙！“這到底是怎麼了？”問了問的旁邊的高曉莉。“數據出錯了，都得重新做，係統也改不好，隻能手工。” “那也不至於啊。” “她已經連續加了5天班了，小朱昨天又剛辭職，現在都得她一
個人幹。” “所以長包了？”高曉莉點了點頭，繼續忙著自己的事兒。媽的，可別出什麼事兒
啊，跟著跑了出去。到樓下沒找見。看到中間那個電梯停在28層，這會兒誰去28層啊，售樓處的也早該下班了。D有種不祥的預感。趕緊跳上電梯上了28層。28層沒人，D繼續爬到了天台。
看到黃梅就站在樓頂邊緣處。
“黃梅，你可別亂來啊。”
“……”
“黃梅——”也不敢太大聲，慢慢走了過去。她就靜靜地站在那
兒，看著遠處。突然一聲大叫，“我要瘋啦——”D趕緊抓住了自己心髒。搞不好自己先殘廢。“黃梅，黃梅，你沒事兒吧？”“都去死吧——”黃梅還在那兒扯著嗓子喊，根本沒理會旁邊這個人。D也泄了氣，
一起站在那兒看著黑夜下的這座城市……黃梅從那個水泥墩上走了下來。“回去吧。” “哦。” 倆人回到20層，D給黃梅弄了杯咖啡。“幹完這個月，我也要辭職了！” “……” “我不想住在城市了，太累了。為什麼啊，為什麼這麼累啊……
我以前的一個同事得了胰腺癌，上個月就死了。” “是麼？！” “我這次真的要辭職了，我跟老公準備把房子賣了，去小城市住。
那裏房子便宜，也沒這麼累，我要重新過日子，這兒我是受夠了……”也許這是個辦法。看到D在看表，黃梅也站了起來。“我也要做完啊，哎。你那單子明早過來吧，我一早給你弄，今
天實在是太多了，再說係統壞了，也做不了費用。” “那沒關係，你忙你的。”
D重新回到24層，還心有餘悸。眼睛裏又呈現出她臉上的火山噴口群，大腦裏回響著她的撕裂叫聲——真正的恐怖片都來自生活。
D 來到了企劃部。離下班時間也快了，陶麗紅是重點名單中最後一個需要確認的人。而且，那個子虛烏有的醫院檢查單上還有好幾個企劃的身上都有毛病。走過去，跟陶麗紅先打了一下招呼。倆人之前也沒怎麼說過話，這該從哪兒說起。
隨便找了話題扯了一會兒……
“你不覺得張經理最近瘦了很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