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令月腳步一頓。
“我家裏捎進來一盒上好的黃芪,回頭都送到你家去。”
田令月卻突然盯著史景:“你以為家裏有錢就了不起是不是?”
史景
田令月從未用這種語調跟史景說過話,還有那種眼神,像是能把史景當場給火葬了。
史景有些錯愕,以為田令月病了幾天,病糊塗了。
田令月扶著回廊的欄杆喃喃道:“你家有錢,自從進了永福殿你就到處施舍銀子,給伺候的宮女銀子,給伺候的太監銀子,就是那個傳消息的二條,你都按月給銀子,如今還給我娘銀子,你把我比作那些宮女太監之流是麼?”
史景
史景的娘就她一個女兒,自打她出生起,就開始寵她,她不愛讀書,那便不讀,如今連《女則》《女訓》都背不下來,那也無所謂,隻要會花錢就行,隻要能把錢花出去,那便能解決絕大多數的麻煩,史景沒想到,花錢而已,竟讓田令月誤會了。
“我雖貧賤,可我有尊嚴,進了宮,我也是皇上後宮裏的女人,不是你們能隨便踐踏的。史景,別再用你的錢作踐人,沒有人願意低人一等受人施舍。”
史景
黑夜降臨,冷風吹起田令月的衫子,她毅然決然大步而去,空餘史景一臉懵逼。
涼亭裏,杜僅言打開了手裏的信。
這封信,說是信,不過是一張紙,一張白紙,根本不是田光寫給田令月的信。
俗話說,做賊心虛,杜僅言隻是詐了田令月一下,田令月就上當了,把她的事,和盤托出。
“史景,如果我有個朋友做了不好的事,怎麼辦?”杜僅言心事重重。
“我哪裏錯了?你說出來我改還不行嘛。”
“我是說,如果有人要害咱們呢?”
“不可能,這宮裏誰敢害咱們,如今你這麼得寵,誰敢害寵妃。”
杜僅言
眼看就是菊花節,要舉行菊花宴,皇後讓後宮妃嬪都準備些節目,比如,跳舞、唱歌、唱戲、或者作些關於菊花的詩,好活躍氣氛。
跳舞,算了,再閃著腰。
唱歌,五音不全。
唱戲,沒這方麵的造詣。
隻能作詩。
作詩這活,杜僅言熟。
史景握著毛筆發呆,硯台都被她磨得冒火星子,到底也寫不出來,作詩不是她的強項反而會要她的命。
“你不必寫了,等我寫出來贈你一首。”杜僅言道。
史景將毛筆放在筆架上,揉了揉手腕兒撥弄著白燭:“田妹妹最近不愛搭理咱們了,那天在禦花園,她還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杜僅言拿過筆架上的筆,輕輕沾了沾墨汁。
田令月的事被杜僅言發現,她跟她們決裂,也屬正常。
有些事,不說破,還能敷衍。
一旦說破,就沒有回頭路了。
“杜僅言,是不是誰得罪了田妹妹?”
“也不是不可能。”
“你得罪她了?”
“或許。”
“你哪裏得罪她了,給她賠個罪就好了嘛。最近她早出晚歸的,也不跟咱們好了,大夥都住在永福殿,多別扭。”
杜僅言也覺得,最近田令月早出晚歸了,甚至是,披星戴月。
這期間,田令月不止一次去過長樂宮。
孟玉珠總是拿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她。
田令月姿色並不出眾,家裏沒錢,衣著打扮也不出挑。
在後宮中,幾乎是泯然眾人。
這一次也是一樣。
田令月穿一件墨綠色素麵衫子,梳著低低的發髻,發髻裏插了支素銀簪子,跪在長樂宮冰冷的台階上,孟玉珠背倚暖榻,冷眼看著她跪。
小火爐上烤著蜜薯,火氣氤氳,蜜薯漸漸變得焦黃,這是進貢來的蜜薯,糖分很高,很遠就能聞到甜味了。
冬日蕭索,錦帳內烤蜜薯熱氣騰騰。
宮女將烤好的蜜薯剝去外皮,用銀刀切成小塊,然後用金盤裝了,擺上金叉,遞到孟玉珠麵前。
孟玉珠用金叉紮起一塊蜜薯吃了,囑咐宮女把紅蘿炭熄掉一些。
殿內有點兒熱,孟玉珠的薄衫濕了。
田令月跪在那兒牙齒打顫。
又過了一會兒,孟玉珠用過了蜜薯,喝了宮女遞上來的菊花茶,方讓田令月起來,賜了個矮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