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時,嘉雯看見那個肥胖的酗酒吸毒的女人已換上了囚服,麵無表情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被押上法庭。
在躁狂和掙紮之後,無論吸毒女人,還是自己,都恢複了平靜,嘉雯想,也許吸毒女人的平靜是酒勁、毒勁退去之後的麻木,而自己的卻是經曆過內心風暴的理性克製。
囚車穿越德克薩斯南部枯黃的曠野,漸漸地靠近了風景旖旎的海岸。嘉雯貪婪地流覽著碧藍的海,奶酪色的沙灘,還有海邊隨風搖曳、風情萬狀的椰子樹,似乎要把這道風景深深地鐫刻在心底。
當她失去領略自然美麗的自由,才發現這種美麗如此令人心動。這一天原本是她計劃和阿瑞到海邊度假的日子。而此刻,她和他卻雙雙戴著手銬腳鐐坐在囚車裏,陷入了悲哀而綿長的沉默。
她隻有感慨美國的紅塵中充滿了戲與夢。對人生再周密的計劃,再精心的安排,都抵不過紅塵的一場戲弄。
囚車在座落在海濱上的南德州高級法院的車庫裏停下了來。從法院的邊門到法庭要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嘉雯拖著沉重的腳鐐,每走一步,腳腕就被割痛一次。她很想停下來,撫摸自己的傷痕,但在她背後,全副武裝的法警正嚴密地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那是漫長的一條路。她還未走完一半,兩隻腳腕都已被剛硬的鐐銬磕碰出兩道深深的血印,鑽心地痛。
這條路,是不是就象我的人生路?她在心裏問自己,還未到半途,我便已經傷痕累累……
經過一係列繁瑣的搜身、登記、拍照、印指紋,她和阿瑞等人被押進了法庭,坐到了被告席上。四五個法警在寬大的法庭裏踱來踱去,警覺地注視著每一個被告。她似乎坐在沙漠中的一株仙人掌上,渾身被刺痛,喉嚨幹渴。
整座法庭,甚至整個克裏斯蒂,整個德克薩斯,在她的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似乎正慢慢沉入沙土。
她到哪裏可以尋到一杯清冽的水?
大約一刻鍾之後,從法庭隔壁的辦公室裏傳出暫短的鈴聲,一名法警高喊一聲:“全體起立。”
法庭裏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
一位五十幾歲,一頭銀發,戴一副黑邊眼鏡的女法官走了出來。女法官名叫米歇爾·皮特森。她宣讀了維卡檢察院的檢察官馬丁·漢克斯對嘉雯和阿瑞的起訴,如果他們的“窩藏和運送非法移民”的罪名成立,他們最高有可能被判十五年徒刑。
十五年!仿佛有人在嘉雯的腦後猛敲了一悶棍,她下意識地用雙手抱緊了自己的頭。腳下的大地在搖晃,天花板即將坍塌。她怎麼可能在監獄裏熬過十五年?她在監獄呆了三天,就已經憔悴不堪。如果在十五年之內她不能幸存,她大概隻有求人把自己的骨灰送回大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