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當周偉麗一個人穿過走廊,走到7號別院天台時,已經是夜裏十點多鍾。
月光皎潔,照得這座深山別院的天台亮如白晝。
此時氣息微弱的父親已經被一眾身著白大袿的醫師抬著放在了地上,蓋上白布,馬大師則迅速在父親周圍按北鬥七星的位置擺上一圈紅燭,而在這一圈蠟燭的上方,正北鬥的位置上,躺著那個叫桑蔭的女孩兒。
馬大師看到周偉麗,神情肅穆地點了點頭,伸手往蠟燭上一彈,七根紅燭同時應聲燃起。
周偉麗特意垂眼看了看馬大師的雙手,空的,看來沒有遙控器啥的藏在手上。她又環顧四周,誰說得準呢,說不定有人在暗中替馬大師遙控著一切。
第三次替父親點燈續命,一身筆挺西裝的馬大師怎麼看都更加像個社會人,跟大師完全不挨邊兒,他做法甚至都不像電影電視裏演的那樣,擺個祭壇,劍指高天,然後瞬間風雲突變,叫打雷打雷叫下雨下雨。
上回周偉麗也是明明就在現場,但馬大師一個響指,在場所有人都集體失憶,沒有人知道父親是在怎樣一種情況下完成了換血續命的過程。
所以周偉麗一直堅信,這一切都是巧合。
說穿了這不是向天借命,以延緩衰老和死亡,這就是他娘的跟人借命,以命換命。所以它需要一味叫無根水的藥引,同時在北鬥七星的磁場作用下,經曆三次的全身大換血。
為什麼是三次?,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取其生生不息的意義。
所以以命換命,你整那些個花裏胡哨的東西是要掩人耳目嗎?還北鬥七星,一看就是哄人的玩意兒。
關鍵是隨著年齡越大,可借的命就越來越短,有違天道的玩意兒,可能老天爺也不答應。第一次時間最長,維持了六年,第二次三年,這一次,隻能維持一年。
別的都還好搞,這無根水就太難了。可以說可遇而不可求。
為什麼呢?關於這點兒其實周偉麗知道得並不多,她隻知道要這個也合那個也合,才能作用到續命人的身體上。不然光是排斥一項,都能把你整個死去活來。
想想那麼多扛得過手術大關,卻沒扛過身體自身排異的癌症病人就知道了。
周偉麗望向睡在北鬥位置上,那個叫桑蔭的女孩子。就像陳八婆說得那樣,這還真是個倒黴孩子。
周偉麗曾經以為這回父親不折騰了,藥引難找是其一,畢竟年紀擺在那兒,再借也借不了好久,何必造這個孽?但是她忽略了一個垂死掙紮的人的意誌,人越老,就越怕死,越有錢越怕死,多活一天是一天。也不知道是父親命好還是怎麼說,馬大師總能找到藥引,而且這藥引絕對沒爹沒娘,背後一點兒手腳都沒有。
也許是他處理了也不一定。反正周偉麗也不想管,花錢能解決的事情,都是好事兒。
好得不能再好了!所以這次, 周偉麗用更高的價錢,買父親,今晚必死!
一周前,周偉麗找到馬大師,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沒有星星會怎麼樣?
七星續命,無星必死!
好!
周偉麗丟下一個字揚長而去,明明就是跟人換命,你卻說是七星續命,如果你能讓那晚下雨,我就信你。
父親第一次續命大概在十年前,明明確診了肝癌,沒幾天活頭了,在父親不知道哪兒找來的神棍馬大師的一番操作之下,父親不僅身體痊愈,她親眼看著已經九十多高齡的父親皺紋消退,白發轉黑,這個沒有幾天活頭的老頭像個剛入天命之年的六十歲老人一樣,神采奕奕的出現在公司年會上主持工作,飛世界各地巡查業務,而公司所有老人,依舊唯父親馬首是瞻。
父親那挺直的腰板,爽朗的笑聲和誇張的一晚三個嫩模的陪侍,當時幾乎引發了媒體一次不小的動蕩。一夜之間,報紙上,電視上,短視頻裏,鋪天蓋地,都在傳說著一個九十歲老人返老還童的偉大奇跡,以至於全市沒有人不知道周老先生自律,節儉,養生有道,是傳奇中的傳奇。
當時公司還是周偉業代主席,老頭子病好了以後,精神抖擻地繼續主持龐大的公司業務,周偉業臉色比屎還難看。父親一好,周偉業還是代主席——但真的隻是代了,他連公司的一根毛都摸不著。這個隻知道玩女人、捧小花兒的飯桶,自己掛名開的傳媒公司誌在尋歡,不在投資。別說父親看不上,周偉麗自己也看不上。父親就常常跟她說要不是你大哥不是個東西,扶不上牆,他早就躺著享清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