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風卷著水氣而來,拂動左卿辭的衣袂,他的話語也似和風,足以化去一切顧慮:“陸兄所言極是,常言道謀定而後動,我已令人於數月前收集消息,籌劃周密,隻要即時起行趕至吐火羅,必能成事。”
即時起行?誰也沒想到這樣急迫,商晚脫口置疑:“這樣倉促?”
左卿辭的語氣輕緩而堅定:“必須在春季之前趕至,段衍如今對吐火羅王仍抱有期望,一旦確定對方無攻伐中原之意,必然去往他國,唯一的延阻就是冬季道路冰封。若延至春日雪化,他必已逃入色蘭,待錦繡山河圖流散於西域諸國,此行再無意義。”
時間的急迫出乎所有人意料,理由又相當充分,誰也無法辯駁。
場中寂靜了片刻,一直不曾言語的飛寇兒竟然說話了。“經隴西道至金城,過四郡出陽關,穿白龍堆至樓蘭、鄯善再至疏勒、西逾蔥嶺後方到吐火羅。”
左卿辭神色不動,沒有接話。
飛寇兒低著頭,口齒有些慢拙,似乎不習慣一次說這樣多。“蔥嶺一帶冬季漫長,十月後商旅絕跡,冰雪封凍,那是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酷寒,許多地方是永不融化的鹽地,山口積雪覆蓋,渺無人跡,稍有聲響便雪潰冰崩,傾落萬仞冰霜,飛鳥難逃……”
隨著話語,座中人的臉色漸漸都有些不太好看。
“宮中的高手不會送死,唯有江湖客才會賭命。”飛寇兒最後一句話語像一瓢冰水澆下,瞬間封凍了氣氛。
三樓靜得針落可聞,文思淵麵色微變,掠了一眼身側的左公子,刻意歎息一聲:“我知你不願去,何必矯辭誇張。”
飛寇兒不再說話,除了他所有人都在看左卿辭。
左卿辭很平靜,俊逸的臉龐如良玉生輝,不見半分陰霾。“說得不錯,若此事簡單易行,又何須處心積慮地約請諸位。雪山對常人而言天塹難逾,各位身懷絕技,自能逾險如夷。我已備下經驗豐富的向導,全程引領攀山之路,不會有半分差池。”
鎮定的氣勢加上言語,左卿辭自然現出一種令人服膺的氣度。“若為私利,我斷不會請各位以身犯險。然而事關蒼生,朝廷不便遣內廷高手遠涉他國,唯有借武林之力。家父曾言事成後各位英雄可薦為宮廷供奉,我卻以為此事不計功利,但憑一心,千萬百姓在一念之間,諸位的去留也在一念之間。”
一番言辭誠摯而高貴,又是出自儀容非凡的侯府公子,格外令人動容。
凝滯的氣氛鬆散下來,陸瀾山沉默了一瞬,歎息道:“公子不必再說,關山險阻也好,九死一生也罷,此事陸某應下了。”
殷長歌劍眉一揚,隨之道:“算上我和師姐。”
商晚仿佛在想什麼,眉間有些意動,半晌後冷聲道:“商某願往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