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陌出去張望了一番,死寂的雪穀感覺不到任何活著的生靈,唯一的動靜是飛寇兒燃在洞外的枯枝堆,然而夜間起了大霧,模糊了煙柱的輪廓。無風的雪穀,霧散得極慢,白陌挑旺火堆又加上兩把濕葉,依然效果不彰。
守了半晌,雪域靜悄悄地全無聲息,白陌怏怏地鑽回洞內,午後霧氣逐漸稀薄,嫋嫋升起的煙柱開始分明,過了一陣,洞外終於有了動靜。
陸瀾山與商晚相偕尋過來,除了商晚腿腳一瘸一拐,其餘尚算安好,兩人又饑又乏,除了隨身武器,一應物品盡失。劫後餘生,相見格外驚喜,迫不及待地分食了剩下的狼肉,幾人圍在火邊閑敘起來。
積雪壓頂的一瞬,陸瀾山拚盡畢生功力劈開數掌,渾厚內力將覆雪壓成了冰壁,盡管被重雪掩沒,卻留下了一個勉強支撐的空間,不至於窒壓而死。等雪崩完全靜止,他放緩呼吸,慢慢地掘開雪層鑽出地麵,正遇上濃霧籠罩,全然不辨地貌。他不敢揚聲呼喚,繞來繞去反而走遠了,直至霧散後看到煙柱才又折返。
相較之下商晚要狼狽得多,他落入一處冰雪裂隙,僥幸逃過沒頂之災,但因滑跌致使腿骨脫臼,內腑也受了撞傷,費了不少力氣才爬上來。幸好碰上陸瀾山,替他行功運氣打通經絡,略好些才相攜找過來。
左卿辭僅餘懷裏一卷銀針,替商晚簡單處置了一下,自然的浩劫之下,死裏逃生已令人足夠慶幸,隨行物件的失落根本不值一顧。
話敘到尾聲已近黃昏,食物成了首要難題。
陸瀾山嚐試著打獵,然而雪地荒涼空蕩,野狼又在他們手上吃過虧,格外機警,躲得極遠,商晚裝死躺了小半個時辰都引不來一隻。縱有一身絕學,兩人折騰良久仍是空手而歸,饑腸轆轆之下頗為無奈。
入夜,飛寇兒回來了。
或許洞外足印的提示,見到商陸二人他並未露出驚訝,默不作聲地卸下肩上的東西,甫一入眼,白陌不由自主地一聲驚呼。
拋在地上的是一隻純白的雪狼,身形碩大,骨肉沉重,合不攏的嘴角露出森然利齒,即使死去,樣貌依然十分凶殘。
雪狼渾身不見一絲傷痕,唯有頸骨處綿軟,想是被飛寇兒空手扭斷了脖子。白陌撥弄翻看,驗過狼額上的血毫,正是那隻狡如妖鬼的頭狼。
陸瀾山反射性地拔出短刀準備皰肉,商晚往火堆裏扔柴,腹內空空的兩人配合默契,卻被飛寇兒攔下,他接過短刀仔細剝下狼皮,爾後才交給兩人接手。
左卿辭不動聲色地解下裘氅遞過去,溫言提醒。“把衣服換下來,這地方穿濕衣會要命的。”
眾人這才發現飛寇兒嘴唇呈現出怵人的青色,外衣初時凍硬了看不出來,火邊一烘,整件衣裳都是深色的濕痕。想起洞外寒凜徹骨的冰雪,白陌不自覺打了個冷戰。
這次飛賊沒有推辭,脫下外衣用裘氅裹住了身體,在火邊烘了半晌才開始發抖,他抖動得如此劇烈,甚至牙齒都在輕響,白陌幾乎擔心他的骨頭散了架。
四個人全看著他,誰也不知該說什麼。
半晌,陸瀾山忍不住開口:“你在雪地裏伏了多久?”
過了好一陣,飛寇兒才從齒縫中擠出聲音:“三個時辰。”
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氣,陸瀾山一臉震愕,商晚停下清理狼肉的手,均是難以置信。
白陌衝口而出:“你瘋了?就為殺這隻狼?也不怕活活凍死!”
飛寇兒沒有回答,在火邊縮得更緊,凍成青紫的指尖勒著手臂,頭緊緊伏在膝上,精致的裘氅裹在身上不倫不類,看起來十分可笑。
左卿辭低頭看著他,俊美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沉默片刻,轉頭吩咐白陌。“外衣脫下來給他,再撿一些落葉枯枝,讓火旺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