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瓊台選秀的三日後,承景頒下了冊立皇後的詔書,立明綰心為後。
詔書隨著納征禮一起送到了明綰心如今所住的霍家,那是她外祖家。
綰心的父母一聽到綰心入選的消息便急忙忙地從漁陽趕到了天京,父親視之為大喜,母親視之為大憂。
此時父親和霍家人都在前屋迎客,又得接下納征的禮品,又得安排筵席,吹吹打打的嗩呐笙笛連後院裏頭的女人們都能聽得見。
綰心身穿一件雪白的蓮花襖,白得就像她頭上的梨花,她扶在廊下的紅柱上,手中緊緊地還握著那柄玉如意。
“這到底算個甚麼事啊!”
綰心母親聽到院外鑼鼓喧天的聲音,急道,“綰心呐!怎麼就偏偏是你啊!那麼多如花似玉的姑娘,怎麼就偏偏是你啊!”
“你別咋咋呼呼的。”
明母身後黑漆漆的屋子裏,一個有點歲數的聲音說道。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綰心的外祖母,霍老太。
霍老太是個極精明的女人,她知道綰心立後的事,她也知道綰心成為皇後是怎樣的殊榮,會給明家和霍家帶來怎樣的財富和地位,她不滿意自己的女兒在這裏反對。
“我怎麼能不怕啊!”明母急得跳起來叫道,“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你自然是不怕的!”
“綰心不是我生的,但你到底是我生的啊!”霍老太道,青煙從她的金煙杆裏頭悠悠飄出,“綰心是我親外孫女,我怎麼可能會不心疼?!這是好事啊!”
“那可是舒家!”
明母急道,“若是知道今日會發生這般事情,當年那是萬萬不敢揭發舒家私賣官鹽的啊!”
“若知今日何必當初?”
霍老太道,“當日揭發之前就該料到會有風水輪回的一天!”
“太後是不是想從綰心的身上下手,然後誅門滅族啊?!”明母不安地猜測道。
“這可是皇後啊!”
霍老太咳嗽兩聲後,方道,“太後若是想翻案,你們明家早就沒了,哪兒還能在這兒咋咋呼呼的?退一萬步講,太後想從綰心身上入手,絕對不會用皇後之位來冒險。我們這等人家,封個妃就是天大的事了,何必要立後?那日那麼多家人子,太後大可挑一個合宜的皇後,隨便給綰心指一個妃位就成了,何必多此一舉?”
“老太太的話有道理,”霍老太身邊的一個姨娘上來勸道,“夫人且想想,皇上尚未大婚,綰心嫁過去是元皇後,怎麼會立後沒多久就治皇後之罪呢?”
明母初覺得有理,可複而一想又開始擔心,思忖道,“可當年的舒家…”
“那是興帝怕外戚作亂。”霍老太簡潔明了道。
“那如今不是明家成了外戚麼?!”明母反問道,“明家有事,你們姓霍的倒是能躲,隻管關起門來,凡事不賴你們了!”
“怎麼就不賴我們了?!”霍老太怒道,“綰心是我親外孫女,你哥的親外甥女,她進宮選秀住我們家,她身上有霍家的血!你以為你們明家遭殃了,我們會不連累嗎?!”
“早知今日,就不讓綰心去選秀了!”明母忽而又哭道,刹那間淚如雨下,“找個人替去了也好,謊稱有疾也好,總之就不能去啊!”
“這可不行,這可是欺君啊。”姨娘好聲勸道,又趕忙拿帕子給明母擦淚。
陰影裏的霍老太冷笑一聲,道,“你們明家想作死,別連著我們霍家,明家誅門滅族,霍家難道也要跟著陪葬嗎?!”
“祖母…母親…”梨花落了一地,也落在了綰心的身上,她能聽見前屋的熱鬧聲,即便前頭和後宅隔了兩道院門。
她幽幽一笑,忽而道,“我沒事。若是發生甚麼,我橫豎不連累母家。”
綰心身子薄薄的,在風中搖曳兩下,仿佛就要倒下去一般。
“綰心,就算不連累明家,我也不舍得你啊。”明母才好了一點兒,見綰心說沒事,又說不會連累母家,想自己好容易生養了一個這麼乖巧識事的女兒卻要送去龍潭虎穴,不禁又潸然淚下,道,“我沒有兒子,統共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怎麼舍得啊?帝王公侯,到底還不如平民草舍,還能時時歸寧,我還能來常常探望。”明母說著,想到以後骨肉一方,哭聲大起來。
綰心趕忙安慰母親,不久母親又問道,“怎麼就是你了呢?雖說你容貌不差,可也不是傾國之顏,飛燕之姿,那日穿的又素淨,怎麼就是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