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異思兩眼一閉就睡熟了。次日不到辰時,便感覺身邊的明長知已經起身。他實在睜不開眼,便僥幸地沒動。
沒過多久就聞見絲絲食物的香氣,似乎是清湯麵之類的。一定還放了個煎蛋,撒上蔥花,最後澆上一勺熱湯,一時鮮香濃鬱。
林異思坐起身,扭頭就見桌上放著碗冒著熱氣的湯麵。湯底金黃,飄著蔥花,麵上還堆著雞肉絲,點綴了兩片青菜。
原來不止有煎蛋。林異思隨意抓了件外衣,發現連熱水都打好了,他愣了一會,隨後開始洗漱。人還真是奇怪,從前在迷城事事都是招財料理,林異思從沒覺得有什麼。如今明長知接手做這些,卻讓事事都格外的醒目起來,他竟有些不好意思。
“醒了。”
林異思回頭,明長知端著杯清水進來,順手放在了那碗麵的旁邊。這本來沒什麼,許是這一係列的事情都串在了一起,林異思現在覺得連那杯水都多了些別的意味。
“明山、明水兩人呢?”林異思坐到桌前,盯著麵前的早餐,忽然覺得無從下手。
明長知自然地遞上筷子,坦然道:“我讓他們先走了。”
林異思一僵,拿過筷子埋頭就吃。他說怎麼無從下手呢,原來是沒有拿筷子。他念著這麵湯裏的煎蛋很久了,吸滿了湯汁後再一口咬下去,好吃得什麼都忘了。
何煥站在門口多時,麵上的笑容有些龜裂。明長知什麼時候是這樣的人?
何煥同明長知一樣,不及年少就已經辟穀,早已忘記何為一日三餐。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是以修行之人的日常其實極為枯燥乏味。
何煥以為明長知亦該同他一樣,下山則除邪碾魔,閑時則閉關潛修。如今帶著個迷城少主,竟像是照料其起居的媳婦似的!
“咳咳、”何煥清了清喉嚨,想要兩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他強忍怪異地走上前,見明長知原本柔和的神色豁然恢複成一貫的冷清。
何煥:……
林異思倒沒發覺其他不妥之處,他以為何煥等得不耐,便幾口吞完了剩下的麵,又喝了半杯水。人生圓滿了。
“我吃好了,多謝道長哥哥!”林異思也沒忘明長知不用吃飯的修仙體質,卻還特地給他準備早餐。
在明門時他為客,明長知為主,體諒他一介廢材為他討粥,林異思便受下了。如今兩人同是在外,林異思倒沒認為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他會記著他的好。
明長知抬首,“那便走罷,何煥已經備好了馬車。”
“多謝爭刀兄!”
何煥:“……”昨日還不覺得,想必他的名字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爭刀門不愧是洛安富門,同仙氣飄飄卻空空蕩蕩的明劍門不一樣,他們的馬車都透露著繁華與富貴之氣。其上浮雕繁雜,帷帳層疊,車身亦寬敞大氣,雙馬齊驅。
林異思覺著自己對修仙之人的了解還是太片麵了,明門還是過於傳統,如今各門派早已不再拘泥於傳統意義上的“修仙”。就像這馬車上還掛著一個紙糊的花燈籠,其上有情詩半厥:山有木兮木有枝。
林異思在心裏補上下一句“心悅君兮君不知”,又看了看坐在前邊禦馬的何煥,心想這莫非是昨日那位大小姐在夜遊會上得來贈他的。
爭刀門的馬車施有特定的移動法陣。待駕車至不見人煙的山林,何煥運陣掐訣,馬車兩邊的風景赫然扭曲切割,車身震動,待再平靜之時,車外的景象已然變了樣。
原本走的是山林之路,如今成了傍水而行。河流對麵也有一行車隊,紅花緋段,嗩呐喧天,或是附近哪家辦喜事。
林異思還未見過紅喜事。隻知兩人若要結為連理,則要身著紅衣喜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後夫妻對拜,揭蓋頭,然後禮成。不曾想途中還有抬轎顛轎之說。
隻見抬轎的漢子們手膀子一抬,隨著嗩呐之聲而動。紅綢子上下擺動如波如浪,那一方喜轎竟如孩童手中的小鼓一般,不時上下顛簸,又左右搖擺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