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魚貫而出,薑佑這才覺得舒坦了些,天氣原就悶熱不已,還這麼一大群人呼啦啦的擠在屋裏,你竊語一聲,她私語兩句,如同身處蚊子堆中,吵得頭疼。
薑佑拿出銀針,上前給許老夫人施針。
小半年來陳媽媽與菘藍也習慣了,一直都認為她的醫術是邱先生所教授。
而邱先生那邊,也不知哥哥是怎麼說的,也一直不曾問過她醫術一事,二人亦師亦友。
她給了許多改良過的方子,邱先生教他邱氏祖傳的炮製密法,致使她接連興奮了好多天,甚至寫了信去給哥哥,感慨古人智慧,實在是不可比擬。
施完針後,薑佑寫了方子給菘藍,道:“去邱氏藥堂尋訶子,問他借一套熬製湯藥的器皿帶回來,不要用許家的任何東西。”
她就是信不過許家,雖然心知許家應當是不敢直接下毒,就像這回許老夫人並非是中毒,而是氣血攻心。
但是許家眼下就是被逼急的惡犬,焉知會不會狗急跳牆。
安排好了許老夫人這邊,薑佑才慢慢悠悠跟著侍從指引來到許家人所在的正堂。
這一路上薑佑才有了欣賞景致的心思。
她一直好奇,為什麼薑伃總有一種暴發戶的氣質,今日方知,是隨了根。
許老夫人居住的院子精致典雅,各類物品擺放位置是有講究的。
可這一路上看來,發覺屋舍但凡何處有破損都是用漆上新漆掩蓋。有些房子具有一些歲月的痕跡,會更有韻味。
許家人做事簡單粗暴,首飾都是金簪,屋裏擺放物件都是鎏金,生怕旁人不曉得他有錢似的。
陳媽媽留在許老夫人身邊隨侍,薑佑領著蘭果、菘藍、青葙走進正屋。
四個稚嫩的小姑娘方進屋,氣勢較之屋內,倒絲毫不落下風。
幾人周到妥帖無比殷勤的服侍薑佑坐下,然後繞至她身後站著,蘭果和菘藍清一色的倨傲神情,看都不看屋內眾人一眼。青葙則是右手搭在腰間短刃上。
許老爺子原是想給這個外孫女一個下馬威,誰知倒被外孫女給了一個下馬威。
“說吧,幾次三番的,尋我何事?”薑佑抬手撫平衣袖上的褶皺。
許老爺子瞳孔一縮,這件衣裳看著並不起眼,薑佑也穿了多次,看上去半新不舊的,但是那料子他認得呀。
是小半年前南麵進貢的貢錦,上麵是銀絲繡製的雙蝶穿花,不說那貢錦如何珍貴,單論那繡製的雙蝶穿花就需數十位繡娘接連不休的繡上小半年,才堪堪得那麼一匹。
當時他正好在京都,還曾想過仿製那批貢錦,是以他曾著人高價購得一些碎布料,就是如今外孫女身上穿的那件。
他本意是先斥責兩句外孫女如何不孝不悌,早一步將府內眾人都叫了過來。如今濟濟一堂都是她的長輩,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還恫嚇不住。
看到她身上的貢錦,他就知不能用最初的態度對待這個外孫女,原本氣勢洶洶的狀態就如泄了氣的氣球一般。
薑佑疑惑看去,剛才還一副要與你大幹一場氣勢凜然的樣子,如今倒蔫了?
“許言文和澤心所謀之事,許家全然不知,此事她們言行雖有不當,但婚事到底是父母之命。你母親希望你嫁回外家,原是一片好心,你若是不滿言文,許家所有子弟盡皆在此,都隨你挑。且你選中任何一人,外祖父都在此許諾,你所嫁之人就是許家下一任家主。”
屋內氣氛陡然變了,在座的許家子原也不過是偷偷瞄兩眼她,如今她好像是那塊油滋滋泛著油光,香飄十裏的炙肉。
站在人群之後的老姨娘有些慌,養出一個紈絝,非一人之功。老姨娘對於許言文的放縱相較於他爹娘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是疼寵的孫兒又哪裏能和巨大的利益相比呢?
隻說她與許老夫人的恩怨,薑佑就不可能選她所出的,那豈不是說許家家主之位與她毫無幹係了?
她原也不過是個戲子,給許老爺子做了妾才有了如今的富貴,這許多年做了許多事,不過是求那個位置,而非是得一些薄產被分出去。
“你覺得我稀罕許家子?你自己的子孫如何,你心裏沒數嗎?”薑佑不可置信,他難不成覺的自己孫子是什麼香餑餑?
“你一個小小孩童,懂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亙古不變,一切都有長輩做主。你與王府交好,外祖父心甚慰,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背後若是沒有支持的力量……”
許老爺子氣惱非常,隻覺得這死丫頭油鹽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