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太元十年(公元385年),八月。
雖然已經入秋,但此時的江東仍舊保留著幾分暑氣。
驕氣十足的太陽穿過雲層打在建康城那布滿青苔的城牆上,讓整座城都散發著一股被炙烤般的焦躁。
城外的郊野上,慵懶的草也早已褪去了青蔥的顏色,蔫著頭,似乎也早已習慣了被陽光的灼燒的日子。
大地一片焦躁,也隻有偶爾吹來的幾縷江風才多少緩解一些此間世界的炎熱。
建康城外,一眾人物也在曝曬下焦急地向北望去。這群人裏,有位列廟堂的官員,也有名聲顯赫的士族,有須發皆白的老頭子,也有不及弱冠的小孩。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望向江北,似乎也在等待著那一縷涼意遲來的江風。
就在所有人都在期盼著的時候,從身後的建康城西州門內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有幾個好奇的轉過頭,望向馬蹄聲處,隻見時任秘書丞的王國寶正飛馬趕來。
“誒,你快看,他怎麼來了。”
“是啊。”
看見王國寶前來,人群中不免交頭接耳地嘈雜起來,多數人帶著好奇的神情紛紛地看了回去。
沒多久,王國寶騎著馬來到眾人麵前,看見眾人詫異的目光,王國寶不屑地哼了一聲。
也不下馬,也不行禮,王國寶用著近乎於嗬斥地聲音對馬下的人說道。
“司徒有令!國事維艱,朝政紛繁。此正殫精竭慮,共勉王事之時。各府官員何故聚會於城外?司徒說了,有官職的,都速回各府去!”
說著,王國寶掃視了眾人一圈,惡狠狠地接著說道。
“至於那些沒職務,也請回去吧。太陽這麼毒,不如在家裏清涼處扯一些清談玄妙,出城來湊什麼熱鬧。”
聽王國寶搬出了司徒,眾人變得有些猶豫,在一陣交頭接耳中,有幾個人率先朝坐在馬上的王國寶躬身行禮,然後匆匆地離開。後麵的人看見有人帶頭,也都紛紛效仿。不多時,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隻剩下六個人。
王國寶朝留下的六個人看去,不免撲哧一樂,輕夾了一下坐騎,朝六個人行去。
見王國寶騎馬過來,六個人也不躲避,直到王國寶逐漸靠近,六人中站在最後麵也是最高的那個人突然衝了出來,攔住了王國寶的馬。
王國寶也是一驚,看見有人攔住自己的路,舉起手裏的馬鞭便朝那人的臉上甩去。
“賤奴!還敢攔我!”
馬鞭狠狠打在那人的臉上,可那人卻也隻是默默忍著,依舊擋在王國寶麵前。
“夠了!王國寶,你不要太過分了!”實在看不下去,六人中的最年長者站了出來,朝著王國寶厲聲喝斥道。
“喲,這不是元琳兄(王珣 字元琳)麼?我說怎麼沒在少府看見您呢,敢情是來郊外曬太陽了啊。”
王國寶又朝王珣的身後看去。“連你堂弟稚遠(王謐 字稚遠)也帶來了啊。”說著,王國寶用鞭子指了指當在自己麵前的人,略帶戲謔地說道:“稚遠啊,這是你新買的奴仆?“
王謐見王國寶叫到自己,既不行禮也不吱聲,隻是慢慢地將眼睛看向別處,假裝沒有聽見。
“我說你們琅玡王家也真是,都已經和謝家鬧的不可開交了,怎麼還來趟這趟混水,給自己找不自在呢?”
王珣和王謐並不理會王國寶,王珣雙目微閉,王謐則是依舊側著臉,看向別處。
見王珣和王謐都不理自己,王國寶不尷尬,而是轉過頭去望向另外的三個人。
“原來是羊曇和桓叔夏(桓伊 字叔夏)啊。羊曇這個傻子能來我不奇怪。叔夏,你不該任職江州麼?怎麼擅離職守來建康了?難道陛下,又想讓你奏樂了不成?”
“你!”桓伊有些憤怒,剛要發作卻被一旁羊曇攔住。
“我想想你那天那首曲子是怎麼唱的哈。詞好像是‘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你別說,唱的是真好啊,也多虧了你這番唱詞才讓老家夥苟活至今。你說你笛子吹的好,曲唱的也不錯,你怎麼不和伶伎為伍,當個江州刺史多屈才啊。哈哈哈。”
“秘書丞未免太狂妄了吧!“
就在王國寶猖狂發笑的同時,一聲質問也隨即傳來。
包括王國寶在內,所有人都朝發聲處看去,隻見站在桓伊身後,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正表情嚴肅的看著王國寶。雖然不及及冠的他聲音還稍顯稚嫩,但樣貌卻十分神俊,口氣也異常狠辣。
甚至帶有一絲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