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桓彝還在猶豫是否出兵北進勤王的時候,庾翼已經在庾亮的命令下帶著五百人進駐至石頭城內。
自從領兵至石頭城,庾翼每天都會派斥候去探查蘇峻叛軍的動向。但奇怪的是,連續幾天,所得到的信息都是“叛軍駐紮覆舟山,沒有任何行動。”
聽斥候氣喘喘地如此回報,庾翼卻絲毫開心不起來,隻是揮揮手示意斥候下去休息。
身旁的將校都如釋重負般一臉輕鬆,隻有庾翼自己一個人表情嚴肅。
心情煩躁的庾翼也不管屋子內候命的將校,竟一個人來到石頭城的城頭上,看著風景。
與幾天前庾亮站在建康城上胸有成竹的神情不同,此時的庾翼的神情,更多了一絲對未知之數的恐懼。
他似乎又想起了王導和卞壼那天在城頭的諫言。
“倘若蘇子高真的繞道襲擊建康的話...”庾翼不太敢想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我隻能默默祈禱:自己大哥庾亮的判斷與準備都是萬無一失的。
就在庾亮還在思考的時候,城上的瞭望樓突然傳來鼓角聲。
“賊兵來犯啦!賊兵來犯啦!”
庾翼一驚,朝著南邊望去,隻見隱約有大批的叛軍正往石頭城趕來。
旗幟林立,看起來湧來的人越來越多,無邊無際。
守城軍校也找到城樓上的庾翼,連忙說到:“啟稟將軍,敵軍出現在城南二十裏處!”
“可知道敵軍人數?”
“旌旗林立,看不清人數。”
此時的庾翼也顧不得多想,連忙拔劍,喊道:“傳令,全軍戒備,上樓禦敵!”
“遵命!”
石頭城外
蘇峻的大將張健帶著一萬人馬,不緊不慢地來到石頭城外不遠處。
望著固若金湯的石頭城,張健也不免流露出一絲膽怯。
雖說蘇峻給自己的將令是佯攻石頭城,以造成蘇峻軍猛攻石頭城的假象。但自己區區一萬人的兵馬,又沒有足夠的攻城器械,眼見石頭城如此堅固,即便是作假,也隻怕自己這一萬人經不起幾次佯攻所造成的傷亡。
該如何騙過遠在朝廷的庾亮和眼前對陣的庾翼,張健心裏不免一陣心虛。
張健下令,全軍待命,自己則是騎著馬,在盾兵的簇擁下,走到了全軍的最前麵。
由於張健多張旗幟,多帶鼓號,蘇峻軍馬倒也顯得浩浩蕩蕩。站在城樓上的庾翼看著不遠處密密麻麻的人群,也估算不出來犯叛軍的人數。
“石頭城守軍聽著!”張健揮揮手,示意巢車上的兵勇替自己傳話。
張健很明白,既然自己的兵馬不足以對石頭城造成多大的傷害,就不妨先從氣勢上打壓一下對麵守軍的士氣,畢竟打仗終究拚的是人,要是拚命的人都泄氣了,仗也就不用打了。
“我乃蘇大帥麾下大將張健!我家大帥此次率兵進京,絕非謀逆!隻因天子年幼,庾氏兄弟竊國擅權,排除異己,剿殺忠良!我家大帥被逼無奈,起兵勤王,隻為清除君側,還政天子!此次進軍建康,我家大帥隻誅殺庾氏兄弟,其他人一律不究!早早開城,共誅國賊!否則我大軍破城之日,雞犬不留!”
張健的一段慷慨陳述,多少讓守城的將士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士兵已經開始麵麵相覷。
作為朝廷駐防的兵馬,本就沒有多少經曆戰陣的機會,偶然麵臨這種搏殺景象心裏自然有些膽怯。再加上張健的一番勸降,士兵們的猶疑也就多了六七分。畢竟,蘇峻有多惡他們並不清楚,但庾亮把持朝政的事卻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眼看著張健的言論有了作用,庾翼也不得不出麵回擊,穩定軍心。
“大膽張健!身為反臣還敢一派胡言!朝廷何曾虧待過爾等!竟不知廉恥興兵造反!他蘇峻收納流寇,聚集群盜,不思驅逐蠻夷,恢複家園也就罷了。朝廷念他這幾年久在江北,尚有微勞,特降恩旨,賜他大司農之位,讓他入朝奉君。他竟然翻恩為仇,帶兵謀逆,還說什麼清君側!你們比當年擁兵十萬的王敦如何?不顧順逆,難道爾等也要重蹈王敦的下場麼!”
“放屁!還有臉提王敦?當年要不是我家大帥勤王,王敦和沈充早就打到建康了。你們庾氏兄弟假借天子之名賞賜蘇大帥,也無非是了收繳我家大帥的兵權!你們庾氏兄弟先不念外有賊寇之憂,反來攀誣蘇帥,簡直無恥!”
又是一番反唇相譏,這次換庾翼沒話可講。
平心而論,蘇峻在江北擁兵自重是事實,但庾亮收繳蘇峻的兵權也是事實。
就在一年前,為了解除蘇峻的隱患,庾亮借外甥皇帝的名義對蘇峻明升暗降,先授予蘇峻大司農之位,實則召其入朝,削奪兵權。蘇峻本人雖不願意受製於朝廷,但也不願與朝廷為敵,甚至上表朝廷,言“乞受青州一荒郡,以作鷹犬之用”,以此來緩解自己和庾亮的矛盾,希望庾亮能放自己一馬。無奈庾亮就是不許,執意要求蘇峻入朝。朝中的王導,卞壼,朝外的好友溫嶠也都極力勸解庾亮,認為他此舉操之過急。但也都被庾亮一一否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