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李玉芬坐了好大會,夏聽嬋抱住她胳膊,腦袋倚在她肩上,闔眼休息。
李玉芬慈愛地瞧她:“困了就躺床上睡。”
“不困,”夏聽嬋輕聲哼哼,“我喜歡阿婆身上的味道。”
每次聞到都感覺格外安心。
李玉芬笑:“都是老人味。”
“哪有,”夏聽嬋不高興,“都是茉莉花洗衣粉的味道,是阿婆的味道。”
李玉芬依然笑,她將視線投向窗外,那裏有束光順著玻璃掃射出一條傾斜向下的光線,光線裏無數灰塵飛舞其中。
那是丁達爾效應。
祖孫倆安靜片刻,李玉芬緩緩說:“嚴穆這孩子,跟你爸爸,到底是不一樣的。”
“......”夏聽嬋睜眼,坐直身子,“您幹嘛突然說這個?”
李玉芬臉上滿是溝壑,掩藏在皺紋中的,是歲月的流逝和生活給予的無數傷痛。
然而千帆曆盡,唯餘平靜。
李玉芬說:“當初我去找過他。”
夏聽嬋:“......”
夏聽嬋:“???”
她在這個“他”上懵了幾秒,不明白李玉芬說的是夏建樹,還是嚴穆。
下一刻,她神思忽至,目光清明透亮:“阿婆你去找過嚴穆?”
李玉芬慈祥的眼中坦然:“那年你不願回南康,你爸爸就找到了我這裏,恰好嚴穆爸爸要出獄了,多方考量下,阿婆也認為你爸爸的決定沒錯。”
夏建樹的這個決定是有私心。
李玉芬順水推舟罷了。
“你成績在這邊跟不上,”李玉芬聲線老邁,“怕是連個正經的大學都沒得上,加上這邊的環境總不如南康開放安全。”
夏聽嬋呆呆的,連嗓音都虛浮:“阿婆你跟他說什麼了?”
“......”李玉芬苦笑,“自然是誅他心的話了。”
她用一位長輩的身份,清晰又殘忍地擺出了嚴穆不堪一擊的底牌。
良久。
“這件事,阿婆原不打算告訴你的,”李玉芬歎氣,“但我瞧那孩子成熟又懂事,他會護好你的...你不會,像你媽媽一樣了。”
說到這,李玉芬渾濁的眼睛漫上水光。
夏聽嬋抱住她手臂,埋在她懷中。
駱眠荷的去世,隻一夕之間,就摧垮了這位老人的精神氣。
時光無言,有些傷痛,它永遠抹不平。
“阿婆,”不知哪一刻,夏聽嬋輕聲開口,“你為什麼現在告訴我了?”
李玉芬拍拍她肩:“這件事已經無足輕重,有沒有它,阿婆相信你們都有自己的相處方式了。”
曾經橫亙在夏聽嬋心頭的那根刺,漸漸消弭在她的願意理解中。
也消弭在嚴穆浩瀚如海的溫柔和堅持中。
“人生是起起伏伏,”李玉芬說,“夫妻關係像是兩塊沒有拋過光的齒輪,隻有不停打磨,才能組成一個精密合作的圓,若是阿婆一開始就告訴你,你對他難免會覺得愧疚,反而忽略了你們之間存在的真正的問題。”
那就是思想觀念的不同。
李玉芬長長出了口氣:“他願意包容你的小脾氣,你也能理解他的想法,懂得千人千麵都是合理的存在,阿婆放心了。”
語畢。
屋外傳來開門聲,應該是嚴穆買東西回來了。
“去吧,”李玉芬催道,“叫駱歸一來我這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