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都看不清,雪越下越大,密密麻麻落下來,連眼睛都睜不開,不一會就落了一地的白。
張衝抖抖身上的白雪,從胸口摸出一個火折子,為了躲避戎狄人,他們不敢狩獵,不敢生火烹食,生生在土坡背麵躺了三天。
雪下大了,趁著戎狄人避風雪的功夫,張衝帶著人穿行在山間,撿拾了不少柴火,堆放在一處石坡上,引燃柴火,迅速隱入山林。
幹柴烈火在這極寒之地裏迅猛燃燒,寒風助長了火勢,催得火焰暴漲。
遽然而起的火勢引起附近的戎狄人的注意,他們派了一股人馬前往石坡查看。
張衝見有人靠近,領著人繞到戎狄人後方,沿著雪地裏的足跡尋到戎狄人駐紮的帳篷。
大雪的天,正是吃羊肉喝燒酒的好時候,他們正宰羊分酒,如節慶般圍著火堆跳舞。正是飯足酒酣之際,身後陡現敵人,慌亂四散開來找尋自己的武器。
張衝及其部眾老遠就聞到了肉味酒香,餓了三天的身體,饞蟲攪得肚子不得安寧。此時撲殺敵人,即便不為國仇也為搶食。
今冬北洲沿線,遙鄉城被戎狄襲劫了不下十次,有些地方百姓被搶一空,根本無法度日。許多百姓攜眷內逃,城邊上幾乎已經沒有百姓,更沒有糧食可供他們劫掠。
為了得到更多的糧食和財物,大部分人馬已經調往琵琶城和陸林城。即便封逸不下令讓遙鄉城內的人出城襲擊戎狄,並將他們往西南的琵琶城趕,他們大批人員也已經在琵琶城外集結完畢。隻留有一個營的人還在遙鄉城外牽製這邊的人馬。
張衝想的這個法子,勝在快。他們必須在趕往石頭坡的戎狄人沒回過神來時,一舉擊殺留守營地的人。
可能是戎狄人覺得,他們年年冬季南下侵擾劫掠,北洲軍民都未能將他們怎麼樣,今冬又是如此,換了軍中將領,依舊不能動他們分毫,頗有些得意。故而沒將他們放在眼裏。
估計他們沒想到,偏偏就是被他們輕視的殘餘部隊,將他們殺了個所剩無幾。
營地裏一片狼藉,人都殺絕了,他們把火堆裏的柴火踢散,點燃戎狄人的帳篷等物。大火在雪夜之中發出耀眼的光,映在所有人眼中,是希望也是毀滅。
火堆旁還有未吃完的酒肉,張衝扯下一塊羊腿遞給同伴,又拿刀切下另一大塊肉遞給另一個人。
鼻息咻咻,粗喘著氣說:“快,都來吃點肉,後頭還有一場惡戰。”
他塞了一大塊肉在嘴裏,含混道:“還有酒,先喝一口,多拿點。”
一群人蹲在火堆旁,大快朵頤,狂吃烤的焦香撲鼻的羊肉。
清然在城樓上不知站了多久,山巒一座連著一座,連成起伏不同的山脈,暗夜之中望去,如一隻沉睡的猛獸。
她想起封逸給她的信。叫她處理好北洲之事便前往遙鄉城設法救回張衝部眾。
沒來時不知,來了才知,這座城外,一眼望不到頭的大山,戎狄人熟悉地形,自有穿梭其中,難怪能將北洲軍耍得團團轉。
張衝部眾入了這大山之中,猶如滴水彙海,這該如何找起。
正頭疼之際,忽而遠處的山坳騰起一陣火光,那光,烈焰如陽,照亮了半個山澗。
清然眸光一動,大聲對遙鄉城守將道:“他們在那!”
不少守軍將士也看見了,忙組織隊伍要去增援。
清然對守將江守信道:“江將軍,點起烽火樓,火要燒得旺一些,我們要給張都尉方向指引。”
江守信道是。
吩咐人去辦,並親自領兵出城去救人。
一名部眾正往嘴裏塞肉,忽而間遠處燃氣火光,火光照亮了城樓的牆垛,指著那個方向嗚嗚幾聲。
眾人回頭望去,見城樓上依次插起北洲軍大旗。
張衝看明白了,他們是在告訴他,有人來接他們了。
他怒摔手中的肉,隻要能安全回城,還吃什麼戎狄人的肉,要吃也是回家吃。
他站起身喊道:“兄弟們,江將軍來接我們回城了。咱們沿著火光的方向往回走,與他們彙合。”
出城十多天了,本是要突襲戎狄人,沒想到被人追著屁股打,五百人的兄弟團隻剩下幾十人,看到城樓上的火光,猶如看到光明的方向。
“咻”的一聲,一支箭矢劃破夜空,穿過樹林,精準地釘入一名士兵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