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夢(1 / 2)

我坐在公園小道的欄幹上,神思恍惚。

來深圳已經一個多星期了,還是萬事皆空。每日裏外出找工作,光公交車費來回就得十多塊,真不知怎麼搞的,以前坐公交都是一塊錢,在武漢的時候,兩元的車票我都嫌貴,但到了這裏,失敗一個接著一個,漸漸的我對什麼事情都看得麻木了。

遠遠的跑去人才市場,連工作的毛都撈不著一個,一個一個地都要有工作經驗,我開始時很憤慨,心想難道我大學白讀了嗎?後來終於想明白,什麼大不大學生的,連我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讀書時整日罵學校、罵社會,我們也知道我們什麼都不是,可是還是抱著那一絲幻想,但終於,一踏入社會,什麼都破滅了。一切都來的那樣快,我都來不及反應,就被卷入絕望的深淵。

我時常想,我這一輩子,至今為止,到底是怎麼過來的。讀幼兒園,讀小學,讀初中,然後是高中、大學,然後現在找工作,有哪一件事是我自己的嗎?這不是我自己的生活。我的生活不該是這樣的。但現在,隻能向著這深淵,繼續下滑。

剛才才從那個超級變態的人才市場回來,來回花了我三個多小時。整個人才市場,一至四樓,全部擠得滿滿的,大有像火車空間學習的趨向,我這才想起我這次來深圳,還是站著來的。自從坐過幾次火車之後,我有了一個想法,就是變身為超人,以光的速度,跟火車來一個對撞,將其撞的稀吧亂,方解我心頭之恨。我一向奇怪的是,為何火車的空間有限,卻無論進來多少人,都像是擠海綿一樣,永不虞會有裝滿的那一刻,好像我們中國人都不是活體一樣,喔,錯了,是無錢無權無勢的中國人。

在人才市場戰戰兢兢的轉悠半天,小心翼翼的護著身前的包,才終於投上幾份簡曆,卻終被告知不收畢業生,我漸漸開始連簡曆都不敢投了,但想想那十塊錢的門票,以及八塊錢的車票,終於忍著沒走,但一會兒就發現並無立錐之地,隻好隨波逐流,跟著人群轉來轉去,終於在兩腿發酸,頭暈腦脹之際,因為實在怕會忽然跌倒,我終於不得不走了出來。

回來花了十塊,這也是深圳公交的神奇之處,我時常懷疑那票價是不是都由售票員說了算,但也始終無法,終於又一路站了回來,總算記住了在哪一站下車,下了車,烈日當空,十分凶猛,那感覺就好像它被關了十年剛被放出來一樣,大發淫威。我猛得一個浪蹌,差點摔倒在地。心頭卻是平靜得很,並無怨天尤人,因為我連那個力氣都沒有了。

回到租住的地方,和一個老鄉在一起,今日他另一個老鄉前來,所以我一進屋,就感覺那個本來隻能住一個人的屋子,十分得不合時宜。我十分識趣,馬上借口有事,又退了出來。

我在屋外走了幾步,我想,我該往哪裏去呢?

向左,還是向右,稍一躊躇,我怕屋裏的人看見,終於向前走了出去。

我記得我早上是沒吃飯的,但是現在肚子為什麼不餓。我不知道。我買了一瓶水,一直向前走。在大太陽底下。我沒有去向。

到處來來往往的人,他們歡笑,他們哭鬧,但那熱鬧隻是他們的,與我無關。我雖然人在這裏,但這個城市,這個世界,也是與我無關的。

我無處落腳,我不認識一個人,這裏所有的地方,稍有空隙,也都被人填滿。人無處不在。所以我隻能一直往前走。

我忘了走了有多久,恐怕我的腳已失去知覺,恐怕我已失去意識,我終於走進一個公園之中。我霎時覺得仿佛這是老天特意為我準備的一樣,立刻覺得世界光明善良。

我小心翼翼的找到一處人煙稀少之地,用手抹了抹欄杆,坐了上去。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神誌清明。我要仔細想一想,我該怎麼辦?每次家裏媽媽來了電話,我都說沒事沒事,工作慢慢找,不用急,也一直說,我很好我很好,但我現在實在是很不好的。我也實在不好意思還用家裏的錢。回去嗎?難道要鄰居嘲笑,是的,他們一定在表麵上安慰我,背地裏不知怎麼嘲笑呢?讀了這麼多年書,連初中生都遠遠不如。罷了罷了,什麼都別想了。我抱住頭,真想立時趴在那裏,可又無處可趴,我就那麼半懸著,茫然不知歸處。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有一隻手拍了拍我,我抬頭,見一衣冠筆挺之男子,手持一疊物件,正對著我,他說:“靚仔,找工作嗎?來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