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關於和解(1 / 1)

有一段時間總是睡不著覺,強迫自己放下手機緊閉雙眼也無濟於事。那就數羊吧,一隻,兩隻,數著數著又忍不住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去。天馬行空,一會兒回憶著今天發生了什麼,該嘲笑嘲笑,該滿足滿足,一會兒又傻呆呆地幻想著自己的未來,最好有一間公寓,養一隻貓或者狗,有工作,生活不至於太差,一個人住。

其實一個人住也挺孤獨,就像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整個房間就隻有自己一個人,空蕩蕩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自己內心的空虛感被放大,仿佛置身於生命之外。如果有一隻貓或者狗,應該就會好的吧。

說實在的,生活挺難的。每個人都有無限心事,有些可以與親近之人分享,有些卻不足為外人道也。那些心事深埋在心底,人前它不會出現,隻有當自己與內心獨自相處時,它才會跳出來,占據整個存在。

記得有一期《奇葩說》裏,馬東說:“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終究會原諒那些曾經傷害過我們的人。”

蔡康永說:“那不是原諒,那是算了。”

令我印象深刻。

這幾天閑在家裏,晚上就陪著奶奶在客廳看電視。她喜歡看的電視不多,通常都是很早以前的苦情劇,翻來覆去地看,比如《木棉花的春天》、《啞巴新娘》、《春天後母心》等,越淒慘越狗血,她就越喜歡看。我疑惑她看主人公這麼可憐不會代入自己嗎,她搖搖頭,隻說她們所經曆的,遠比電視劇裏表現得要苦得多。

果然生活才是最狗血的。

且不論大環境是如何艱苦了,光說人為受到過的屈辱與磨難,便都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爺爺是家裏的幺兒,雖受寵,但懦弱不堪。奶奶一連生了兩個女兒後,才生下我爸。重男輕女的思想使得她在這個大家族裏生活舉步維艱。妯娌間的尖酸刻薄自不必說,壓在上頭的婆婆更是想盡辦法磋磨。有一次她倆正說著話時,太奶奶突然倒在地上,大聲叫嚷著奶奶動手打她,引來家族眾人,險些把奶奶打死。若不是親耳聽奶奶娓娓道來,我實在難以想象,如此狗血的劇情,會在現實生活中發生。

而後歲月流轉,當年的惡人去的去,老的老。奶奶身體健康,得享天倫之樂。和幾個哥哥嫂嫂的關係也逐漸回暖,每逢他們的生日,奶奶還會親自去坐一坐,敘敘家常。

我替她不值。剛準備長篇大論勸說她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與他們老死不相往來,可是看著奶奶慈祥平和的麵龐,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罷了,算了就算了。

我知道,我也變了。

如果是從前的我聽到這件事,絕對會義憤填膺指責那些“壞人”的所作所為,並且想方設法無論過去了多久都會一一報複過去。哪怕主人公不是我,自詡正義感爆棚的我也會堅持不懈地講述我的想法我的行動計劃,直至被他人接受為止。

可是現在,我開始學會“放手”了。

或許是覺得終究不是自己的事,或許隻是單純偷一下懶,總之,以往很在意的事情,現在好像統統都不那麼在意了。

洗澡的時候手機放在了茶幾上,回來時發現媽媽在偷看我的手機。見我回來“刷”地一下關閉屏幕然後把手機放在原來的位置。動作很快,大概是餘光瞄到我的第一眼就開始行動。不過她大概是心虛,第一時間就和我四目對視,我就懂了。她很尷尬,目光飄忽著說,“剛才你手機一直在響,應該是誰打電話了,我怕是要緊事就拿起來看了看。對不起啊,我沒有亂翻。”

我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我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個晚上,也是像現在這樣,她被我抓包在偷看我的手機。那時我還處於叛逆期,立馬像一頭被激怒的豹子衝出去搶。她大概也嚇了一跳,第一時間以家長的身份來壓我。我卻不管不顧,搶不過就開始發火砸東西,後來被我爸一頓好打。事後冷戰了好幾天,也不肯率先道歉。大概在那時候自己的心裏,被偷看手機就是破壞了規則,是原則問題。原則問題是比生命還重要的。

可是如今的我也隻是稍微愣了幾秒鍾,然後若無其事地笑道:“沒關係啊,反正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有人說,年紀越大,那種純粹的快樂就越少。

想的越來越多,心事越來越多,就越容易陷入死胡同。

可是人總是要長大,生活也總是要繼續的。

所以我們總是需要保持因生活瑣碎而滿足的能力。

與自己和解,不要害怕一事無成,也不要抗拒自己由內到外的變化,眼光的變化,看法的變化,三觀的變化。

也要與這個世界和解。世界紛紛擾擾,災難叢生。這些都不是特殊,而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