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關於年輕(1 / 2)

這幾天忙著換工作。

是在一個我們縣城的工作單位,因為離家還是比較遠,坐公交車要坐一個多小時,再加上在家我嫌我媽實在話多嘮叨,所以就想就近租個房子。

縣城畢竟還小,就算是主城區,比起大城市,房子的各項選擇也顯得範圍小了些。我和我媽看了一下午,租金倒沒有貴到離譜,但我看著,感覺總缺少了點什麼。

順著樓梯一步步逆時針走向閣樓,略有些老氣的舊式樓板間攀附著一叢叢綠植。黃昏的日光透過這些綠植,落在地麵上形成了各種顏色的光斑。

我走在陌生的房間裏,看著陌生的家具,四周全是陌生的風景。我實在難以想象我要一個人在這裏生活。我不安地扯了扯我媽的衣角,我媽回過頭看了看我,停下了和房東的“熱情”交談。

我小聲地說:“我不想租了。”

我媽斜恨了我一眼,接著不緊不慢繼續和房東攀談著,但節奏明顯慢下來許多。

我鬆了一口氣。我一直都知道,我媽總能無條件縱容我的軟弱與膽小,給我足夠的空間手足無措猶豫踟躕。

我是不完美的小孩,我媽一直都知道。

於是我就過起了坐公車風裏雨裏工作的日子。依然住在家裏。我承認,如果可以的話,我一輩子也不想離開我的爸媽。

其實也還好。沒有那麼多痛苦與煩躁。隻是忙碌了點,一忙起來我就忘記了曾經的詩和遠方。

直到看到公交車屏幕上的一句情人節文案:“今天星期幾,好想吻你呀”。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正在一手拎著重重的資料包,一手扶住公交車上的扶杆。盡管周圍人潮擁擠,車子晃晃悠悠,狹小的空間裏充斥著各種各樣現實的恐怖的難聞氣味,我還是被那句話感動得想哭。

無厘頭的浪漫,最是動人。

公交車屏幕上這時播放了廣告,是一個知名作家在推銷他的暢銷書。作家在屏幕裏說著,曾幾何時,自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文藝青年。

我看著這句話裏的“文藝青年”四個字,忍不住紅了眼眶。

年少時,我也最愛標榜自己是一個文藝青年。可是轉眼間,我就再不敢提起“文藝”二字了。

留下了吧,留在我身邊。可如果我風華老去,如果我被現實裹挾著漸漸忘掉曾經寫過的詩,如果我惶惶然想要開口卻再也叫不上一個詩人一部詩篇的名字,如果我……

如果我不再文藝也不再青年,我還可以留下嗎?

我不知道答案。

少年與夢想,好像已經離我遠去了,又好像還與我息息相關。遠的是大多數時候我都失去了出口便是蕩氣回腸的能力,近的是,偶爾我還有如心中的武俠執劍天涯的勇氣。

比如說,向抖動著一身肥肉努力往我前麵擠的中年油膩男勇敢說“不”。

我說,可不可以排隊啊,後麵的都排著呢。

他瞪著眼睛恨我:“我本來就排著的。”

我不依不饒,聲音逐漸大聲,一字一句地對視著他的雙眼:“請!不!要!插!隊!”

他臉上的橫肉似乎要脫離出來使勁拍打我。我的聲音有著旁人發現不了但我自己門清兒的顫抖——我的心跳加劇了,甚至指尖也忍不住戰栗起來。

我倆對峙了幾秒鍾,許是我的氣勢偽裝得不錯,又許是站在我身後的那些排隊的男男女女氣勢更強,他終究氣急敗壞轉頭而走。

我悄悄鬆了一口氣,心裏卻充滿了驕傲感。

——那是我想要闖蕩的江湖。

——江湖險惡,你這一去,若是一去不回該如何?

——那便一去不回罷!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江湖,這並不局限於你是不是“文藝青年”。

文藝是無意義的,年紀是無意義的,江湖是無意義的。

但少年意氣不是。理想抱負不是。勇敢而熱烈的愛不是。“隻要握緊你的手,不管多深的黑暗都能掙脫出去。”

這偌大的江湖,須得讓你有所留戀心生向往的人或事,才能闖得下去。

不是喜歡,是活著的希望。

又是一個下雨天。

出門買菜的途中,遇到了一個穿著小黃鴨雨衣的小女孩。她好可愛啊,兩個小辮子把塑料頭套頂得老高,踩著水灘一蹦一跳。她媽媽在旁邊急得大叫:“快過來,小心鞋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