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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團團送走一個洽談合作事宜的老外,進辦公室剛坐下,手機就響了,她一看來電顯示:摸乳大師。
她哧哧發笑,可等心裏咯噔一下後,腦袋就大了,因為她記起了預約這碼事。
你好你好,朱團團說,不好意思,你現在……
對方說,再有三十分鍾,可到你府上。
朱團團連忙說,好好好,一會見。
收線後,朱團團手忙腳亂套上外衣,看看辦公桌上沒什麼好收拾的,拎起包就往外走,路過大辦公室時,找人簡單交待一下就出去了。
朱團團預約催乳師是前幾天的事。那天公司裏一歇產假的員工,抱著寶貝兒子來看大家。小家夥很耐人,胖乎乎像個洋娃娃。
朱團團與這個產婦不熟,誇了小寶寶幾句就退到一邊去當聽客。幾個女人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後來話題拐來拐去,就拐到了奶水上,產婦興奮得不行,說自己一開始不下奶,後來朋友幫忙找了一個催乳師,做了幾次,奶水就上來了,寶寶吃不完,寶他爹就偷嘴吃下剩。
產婦眉飛色舞,喋喋不休,直說那個男催乳師特厲害,不光弄出了她奶水,還保養美容了她的乳房,現在沒有奶塊了不說,乳腺都不怎麼增生了,催奶健乳雙受益。
聽磕的幾個女人,聽到這裏有點不自然了,其中一個問產婦是不是說走嘴了,催奶師,不會是男的吧?
有人搭腔道,男的,誰敢讓他們亂摸呀?摸不好,有奶也得給他們摸沒了。
產婦說,催乳這活,男人怎麼就不能幹呢?現在男人除了不能生孩子,還有什麼不能幹呀?你們什麼觀念嗎?我那個催乳師百分之百是個男的,特規矩,特紳士,手法變化莫測,出神入化,老厲害了,那手活,就是一個強!
產婦見大家都歇嘴了,更來勁了,接著往下說,人家在京城裏有號,神手催乳師,他做一個鍾,要比一般女催乳師貴好些倍呢,他一個鍾六百,外加車馬費三環內五十,三環外一百,還價您了就拜拜。
聽得女人們麵麵相覷。
物以稀為貴,我猜那家夥是在嘩眾取寵!有人點評。
產婦說,你們沒試過,怎麼跟你們說也沒用,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了,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親口去嚐嚐。
聽說催乳儀器也挺管用的。
產婦說,得得快別說什麼儀器了,我試過好幾個牌子的產品,沒一個好用的,有一個叫乳寶親牌的才神經病呢,定時到點不停下,那天差點沒把我乳房吸成麵口袋!我一個同學才慘呢,讓小老公牌催奶機,活活把一個乳頭吸掉了,到這會兒還在打官司呢,都扔進去十幾萬了。
女人們就又對催乳儀、吸奶機什麼的大發感慨,覺得儀器之類的東西,確實不可靠,還是人手好控製。
這時又有人問產婦一個很夫妻的問題,那你老公他……
產婦理直氣壯說,催乳師就是我老公找來的!當像你們家那口子,見奶子就想摸幾把,見咂咂就想吃幾口。
啊,我呸死你!
女人們笑成一團。
可是……畢竟……男的……有人還是放不下來。
產婦笑道,女人啊,就是這麼回事,沒結婚沒生孩子時,就覺得身上哪哪都是寶貝,哪哪都怕人看怕人摸,等到結婚後,尤其是有了孩子,你就又會覺得還怕什麼看,還在乎什麼摸呀,身上哪哪都無所謂了,過時了,到這時隻有寶寶才是你的心肝,你的一切,寶寶要走了你全部的愛、全部的精力、全部的感覺!為了寶寶健康成長,甭說給人揉乳取奶,就是給人再怎麼著了,怕是都不會挑肥揀瘦。
女人們集體沉默!
產婦意猶未盡,悠著懷裏的寶貝說,還這的那的,就這不提前預約,你根本排不上號,有熟人介紹還得等呢。
到這朱團團也並沒怎麼往心裏去,產婦的感覺早就離她遠去,她的乳房不可能再出奶水了,倒是健乳美容這一說法,似乎讓她心裏動了一下。有一段時間了,她覺得乳房不大舒服,尤其是右乳,下半部好像有腫塊,時有疼痛感,懷疑是乳腺增生、乳腺炎,也疑神疑鬼地想到了乳腺癌,一直想找時間去醫院看看,但就是主動不起來,想起時覺得是個事,想不起來就忘到後腦勺去了。
事就是趕巧,要不說無巧不成書呢?恰在這時有人要那個男催乳師的電話,說是她弟媳婦快要生了,到時不知奶水怎麼樣,不行就聯係一下這個神手催乳師。
產婦很願意姐妹們分享催乳師的手機號,她把懷裏熟睡的孩子遞給一個女人,然後掏出手機,沒幾下就把催乳師的號調了出來,念給大家聽。
朱團團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把產婦說出來的號碼按到了手機上,存儲名頭時,她惡搞了一把——摸乳大師!
當晚朱團團有應酬,地點離自己家遠,離溫樸家近,活動結束後她就去溫樸家住了。
衝過澡,躺在床上,摸著乳房,朱團團感覺前陣子不好的地方還是不好,壓痛感依然,於是就想起了白天說的那個男催乳師,覺得找他不催奶,保健一下是不是也可以呢?神手之說,該不會是蒙人的廣告詞吧?
朱團團盡管潑辣,性情開敞,見多識廣,但真要是讓一個陌生男人來揉搓她的乳房,她一時還真覺得是件磨不開的事了,不然她現在不會臉發熱,心發慌。
她擺弄著手機,準備發出去的號碼已經調出來了,幾次想按鍵發射都沒能下去手。這樣猶猶豫豫了一會兒,她心說這有什麼呀,男催乳師咋的了,還能把人吃了?沒準到時你讓人家吃,人家還懶得下嘴呢,都是自己想法太多,剃頭挑子一頭熱。再說自己現在既不是黃花丫頭也不是含苞大姑娘,還有什麼好支扭的?分明是在自己跟自己撒嬌,自己跟自己要回扣,人家是專職催乳師,還不早就把乳萬千呀,什麼樣好乳秀乳沒見過?沒準自己胸上這兩個日見風幹的小窩頭,還會讓人家倒胃口呢!再再說了,一向都是男人們畏懼我朱團團,我朱團團什麼時候在男人麵前掉過鏈子……
朱團團把心境弄平衡了,電話也就打出去了,接電話的人果然是那個傳說中的神手催乳師,對方問她是不是朋友介紹的,她說是的,對方說那麼收費什麼的朋友也跟你說了吧?朱團團說你一個鍾六百,車馬費三環以內五十,三環以外一百,沒錯吧?對方認可,之後開始催乳前問檢程序,就是詢問一下她產前或是產後的基本情況,朱團團沒敢說健乳,隻是含糊地跟對方說見麵再談,對方雖說稍有猶豫,但還是跟她約了時間,結果就約到了今天……
三十分鍾後,朱團團趕到了家,她在樓下東瞅西瞧,沒發現有陌生人在等人。就在她納悶這工夫,手機響了。
催乳師說,我到了朱女士,按門鈴沒人接聽,你到家了嗎?
朱團團原地轉了一圈說,我到了呀,沒看見你……呀,你現在是不是……
對方把地址樓號等信息重複了一遍,朱團團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五馬倒六羊了,原來那晚給人家留的地址是溫樸家的。
朱團團十分抱歉地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那裏是我另一個住處,你說我這豆腐腦腦子還要得嘛!這樣吧,辛苦你等等,我最多三十分鍾趕到。
對方說,我的鍾,一個挨一個都約出去了,這你可就讓我為難了朱女士,誤鍾我要賠付雇主。
朱團團說,沒關係沒關係,誤鍾賠付費,都算我的,辛苦你了。好好,拜拜,我這就趕過去。哎對了,我小區西門左手,有家咖啡屋,你可以先去那裏休息一下,要什麼跟老板說記團團帳上就行了。
朱團團草草收場,生怕再說下去露出馬腳就不好辦了,等會兒當麵攤牌,情形就不一樣了,生米做煮飯,看你能把我怎麼辦?
對方沒再繞舌,這就意味著接受了朱團團的條件,到時白瞎的鍾由朱團團埋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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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堵車,朱團團沒能在三十分鍾內趕到,她花了四十多分鍾才到了西門的咖啡屋,一問老板沒人記她的帳,再看看屋子裏的幾個顧客,不是成雙成對,就是麵相行頭差異,都不大像電話裏的催乳師,而且她東張西望時也沒人關注她,這說明催乳師不在這裏,可能一直在樓前等著呢,心裏極為過意不去,調頭就進了小區。
催乳師開的是一輛黑色豐田越野吉普,他從車裏下來時,朱團團已經下了車,一眼就盯上了他這輛車。
催乳師中等個頭,偏瘦,寸發,圓臉,大耳,氣色沉穩安祥,等了這麼長時間,臉上也見不到躁影,很像一個吃素修身之人,朱團團起伏的心,不由得鬆弛下來,再三道歉,催乳師聲聲理解。
等把催乳師引進家門後,朱團團如夢初醒,猛然意識到自己那晚把這裏的住址留給他,表麵上看像是口誤,其實是受潛意識支配的結果,秦神嘴不是說過嘛,溫樸這裏陰氣重,需要陽氣來衝衝,原來自己是讓催乳師到這裏驅趕陰氣的,朱團團覺得自己有點不是東西,後背上嗖地走過一股涼氣。
催乳師注視著朱團團的胸,朱團團打量著催乳師的臉,一時間兩人的目光都有些僵硬。
看來朱女士不是要催乳。催乳師說。
朱團團眨著眼說,坐,請坐下說。對了,還沒問怎麼稱呼您?
姓敏,名尚都,敏尚都。催乳師坐到沙發上說。
噢——朱團團整理了一下頭發說,還有姓敏這個姓,以前還真沒接觸過。
敏尚都說,朱女士,不好意思,您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朱團團說,嗯……是這樣敏先生,我聽朋友講,你催乳健乳都能做,我想請你做做健乳……
敏尚都道,朱女士,可能是你朋友沒講清楚,我不單做健乳,所謂健乳是附帶在催乳過程中的,俗語催健合一。很抱歉,朱女士。
朱團團道,你就用催乳手法做,我覺得也是可以的。到時該怎麼收費就怎麼收費,敏先生。
敏尚都淡然笑道,朱女士你誤會了,不是錢上的事,而是真正等催乳的人很多,都在排隊呢,她們需要,她們的孩子更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