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燉》82
北山公社委員會主任的任命文件,正如老馬的判斷,在辭職文件到後的周四也送到了朱傘手裏,在這之前周二朱傘已經知道自己是主任的消息了。
縣政府的會議剛剛結束,牛大偉就給朱傘打來了祝賀電話。還沒有來的及高興抽支煙,緊接著老薑的祝賀電話也打了過來。
老馬的工作是縣供銷社北山門市部主任,周一牛大偉帶老馬到門市部做了交接,門市部的幾個營業員也認識老馬。下午,老馬約上朱傘、徐獸醫和李隊長三人陪牛大偉,在王玉春家吃了清燉羊肉,就算老馬正式在供銷社上班了。
朱傘周二聽到自己提拔的情況後,也是第一時間來供銷社告訴了老馬。老馬把一盒“上海”煙扔給朱傘說:“這在我意料之中,辭職之前王縣長征求了我的意見,沒有告訴你,是怕其它領導出幺蛾子,現在你就好好幹吧”。
公社召開了各大隊主任會議,王縣長宣布縣政府的任命文件。接下來王縣長交給朱傘的任務是,從現有公社幹部中選拔有文化的年輕幹部,組成新的委員會領導班子。
王縣長在離開公社的時候,專門來北山供銷社門市部看了老馬一趟,還去了王玉春家,把從縣城買的點心和掛麵放下,感謝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王玉春一家的照顧。
臨上車,王縣長拉著老馬的手叮囑說:“照顧好王玉春,她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好女人。”
老馬說:“供銷社的員工食堂還沒有準備好,你下次來北山就有清燉羊肉吃了”。
朱傘把自己辦公室換到了老馬騰出來的辦公室,這樣離茅房遠一點,夏天的味道就沒那麼臭了。劉英幫忙把房間打掃幹淨後,幾個婦聯的女幹部過來,不是鋪被褥,就是擦玻璃,一會就把朱傘的辦公室整理的井井有條。
朱傘坐在辦公桌前,仔細翻看著一些推薦幹部的履曆表。就見有個人影從窗前劃過,隨後幾聲“當當當”的敲門聲。
“門開著,進來吧!”朱傘對門外的人說。
進來的人是公社老馬當主任時,任命的文書小羅,徐獸醫是小羅的舅舅,老馬就推薦接了朱傘的文書工作,當時朱傘也沒有在意老馬和徐獸醫的關係。可這次公社調整班子,要提拔兩個幹部接替副主任職務,徐獸醫便找老馬當說客,意思是考慮考慮小羅的提拔任用。
小羅進來後,朱傘也沒有抬頭,就問有啥事。
“朱主任,我舅舅帶話說,今晚他想去你家看看兩位老人,問你晚上回去不?”小羅站在辦公桌旁邊低聲問道。
“這幾天晚上都回去。大丫頭初中畢業,要鬧著繼續上高中,十五六歲的大姑娘不聽話,整天惹她媽生氣,回去再勸說勸說,不要有個啥想不開。”朱傘回答說。
晚上在朱傘家,徐獸醫用布袋子裝著一隻肥羯羊,小羅提著用紅紙包裹的點心和兩瓶白酒登門了。徐獸醫和朱傘說了幾句話,就來朱義和吳奶奶、狗旦睡覺的夥房屋,陪兩位老人聊一下最近飼養場的事情。
徐獸醫和秀珍養殖場的隊長熟悉,秀珍到養殖場幹活,還是徐獸醫說的話,這都是好多年的事情。所以秀珍對徐獸醫上門非常的客氣,也知道這次上門來的目的。
朱傘見徐獸醫出去,就和小羅把這次公社調整幹部的一些原則做了說明,表示隻要符合條件要求就一定支持小羅進步。最後,朱傘問了一些關於小羅家庭的事情,並說:“你年齡不大,又沒有成家,負擔輕,符合年輕幹部的標準,幾年公社文書工作也沒有發生啥差錯。”
小羅虔誠的聽朱傘說話。
秀珍數落朱傘說:“你少說幾句,讓羅文書喝口水”。
朱傘大丫頭雯兒端來一杯水遞給羅文書,就扭頭走開。
秀珍見羅文書從雯兒手裏接過水,也顯的比較局促不安。就對朱傘說:“你過去看看徐獸醫,把你的想法說一說,也別讓人家著急,心裏有個底”。
朱傘來夥房見徐獸醫。秀珍便把小羅從上到下細細的端詳了一番。小夥子個頭不高,身體不胖,長的也有福相。還問了家裏父母和弟兄姐妹的情況,從心裏很是喜歡。
徐獸醫和外甥走後,秀珍對朱傘說:“小夥子不錯,也懂事。我們家在最困難的時候,徐獸醫跑到養殖場幫咱謀了這份活,一幹多少年,不能忘了這份恩情。現在你有了這個本事,能幫就幫一把。再說老馬也是這個意思,不看僧麵看佛麵,咱就做個順水人情,好不好嗎?”秀珍說著便給朱傘撒起嬌來。
朱傘回到公社,以老中青年齡搭配為標準,就把羅文書擔任副主任的任職報告上報縣有關部門,以年齡和劉木術相仿對標,爭取了公社其他幹部的認同。而另一位副主任的人選對標老馬,則出現了一些不確定性。
在公社幹部選拔任用拿不準主意的情況下,牛大偉再一次來供銷社門市部找老馬,商量供銷社係統開辦老字號食堂的工作。老馬操持的門市部員工灶也準備就緒。便借這個機會,徐獸醫給灶上弄來了一隻羯羊,老馬掌廚做了一頓清燉羊肉。
朱傘、老馬、徐獸醫陪牛大偉在供銷社灶上吃飯。朱傘就把公社目前幹部選拔任用遇到的問題,向牛大偉進行討教。
牛大偉喝著糖茶說:“現在提倡婦女能頂半邊天,北山公社為什麼不在全縣率先使用女幹部呢?”
牛大偉的提示,朱傘即刻明白了意思。提拔婦女幹部也符合當前政策形勢,而且在全縣具有示範帶頭作用。於是,朱傘把提拔幹部的對象鎖定到了劉英身上。
幾天後,劉英便成了北山公社曆史上第一位委員會副主任,也是全縣唯一的一位女副主任。這件事還引起了安心記者的注意。
劉英上任不到一個星期,安心記者又來到了北山公社,對劉英進行采訪。也對北山公社打破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進行了宣傳。為了答謝安心記者對北山的宣傳。朱傘安排小羅福主任請老馬掌廚,在公社食堂做了安心記者愛吃的清燉羊肉。
安心記者的采訪報道在省報發表後,王縣長專門給朱傘打電話說:“班子成員不僅年齡符合政策,而且體現了男女平等的的基本方針,有開拓精神”。
劉英當上公司副主任後,牛大偉也專門打電話表示慶賀。還拐彎抹角的把幫忙提拔的情況透漏給劉英。此時,她對牛大偉有一種貴人相助的感恩衝動。從婦聯專幹,到公司副主任都是牛大偉在背後使的勁,雖然這些年老漢一致沒有調回來,過著兩地分居的日子。但是她不怨牛大偉,怨自己的老漢沒本事,沒有福份。
牛大偉沒有忘了劉英。雖然一個在縣城,一個在北山,兩人有了肌膚之親,便有了一絲的忘不掉的感覺。特別是劉英把金箍子和借條還給他,並承認錯誤道歉之後,他對劉英生出了憐憫之心。
劉英比牛大偉年齡大四五歲,也比牛大偉早參加工作幾年。個頭不高還有點胖,可人家畢竟是吃商品糧的城市女人,皮膚白淨細膩光滑,比自己在生產隊勞動的媳婦溫柔好看一些。牛大偉每當想起給劉英做出的承諾,沒有把男人調回來,就有一種食言的心裏壓力。這次正好有這麼一個機會,他就順水推舟成全了劉英。
朱傘采納牛大偉提拔劉英的建議,主要還是考慮到自己大丫頭雯兒的工作問題。父親朱義說找馬長貴幫忙,其實朱傘清楚,供銷社門市部招工老馬沒有這個權利,關鍵是牛大偉要發話。現在劉英也當上了公社副主任,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請牛大偉幫忙,把雯兒的工作給解決了,這樣秀珍,兩位老人才能心安。
公社三位領導的工作分工,基本和老馬當主任時一樣。朱傘負責全麵,幾乎是老馬角色的翻版,大部分事務都有兩位副主任具體辦理,特別是羅副主任年輕,朱傘給的工作要比劉英重要。
徐獸醫對朱傘器重外甥小羅甚是欣慰,到秀珍幹活的養殖場也去的特別勤,兩人見了麵,家長裏短的話也比從前多了。徐獸醫從秀珍的話裏話外,就能聽出來弦外之音。隻不過徐獸醫是“使喚丫頭帶鑰匙,當家做不了主”,不敢替自己的外甥做承諾,這樣更加引起秀珍的迫切和擔心。
這天朱傘從縣城開會回來,進了家門就告訴放學在家做作業的狗旦說:“從今年開始,大學要通過考試進行招生了,縣政府教育部門聯合公社教育專幹,對參加考試的人進行摸底,你要努力學習,以參加高考為目標”。幾句話說的狗旦非常興奮。
狗旦學習成績一直不錯,從小學到初一,沒有留過級,都追上了小姐姐晴兒。朱傘對兒子抱有期待,爺爺奶奶更是見人就誇。狗旦馬上初二畢業,就要考高中,考上要到十幾裏外的沙鳴鎮中學上學。這是朱傘一家人的期望。
秀珍見朱傘進了屋,就關上門,小聲問道:“雯兒的工作你托人辦了沒?眼看丫頭都十七了,娃娃一年在生產隊苦的連個笑臉都沒有了,見了人都躲著走。你不心疼,我看著心裏難受。你看爺爺奶奶一見到雯兒不高興,也愁的整晚睡不著覺。丫頭大了,就是找個好婆家,找個能靠著的男人,沒有個好營生怎麼成呢”。
聽著秀珍的嘮叨,朱傘才想起來在縣上開會怎麼忘了去找牛大偉,心裏湧出一股懊悔。他坐在炕沿邊對秀珍說:“會議結束就急著回家,來告訴狗旦考高中、考大學的事,就忘了找牛大偉。你看這樣行不行,我下周讓劉英給牛大偉打電話,請他來公社一趟,協商供銷社門市部,擴大土畜產收購場地的事情。順便把雯兒的工作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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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英和牛大偉通了電話後,下午太陽還沒有落山的時候,就坐供銷社的大卡車到北山供銷社門市部。老馬已經按照劉英的提前安排,給牛大偉準備好了香噴噴清燉羊肉。
晚上,在北山供銷社門市部老馬住宿的屋子裏,牛大偉、朱傘、小羅和劉英陪牛大偉吃清燉羊肉,老馬還拿了兩瓶白酒。
飯飽酒足後,朱傘把牛大偉拉到公社辦公室,把丫頭雯兒找工作的事告訴了牛大偉。
牛大偉責怪朱傘說:“丫頭畢業一年了,怎麼這時候才告訴我,你不夠兄弟”。一拍大腿說道:“沒問題,你回去讓丫頭明天就來門市部上班,我給老馬說,先幹北山農副產品收購工作,你看行不行?”
朱傘高興的不能自禁,沒有想到雯兒的工作,牛大偉一句話就解決了。興奮的把劉英叫過來,安排了一下明天和牛大偉協商需要準備的事宜。然後騎自行車回家給兩位老人和秀珍報喜。
晚上牛大偉就住在朱傘的辦公室。這間屋子他再熟悉不過,發生的一切都曆曆在目。天氣又熱,吃的是清燉羊肉,喝的是白酒。牛大偉渾身上下湧動出一股熱流,翻來覆去就是不能入睡。他拉開電燈,倒了一臉盆冷水把自己從上到下擦了一遍,又光著身子躺在炕上,似乎有了點睡意。
劉英見朱傘回家了。牛大偉住在她倆以前睡覺的屋子裏。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翻來覆去不能入睡,就感覺渾身上下有一股躁熱。她搖動著扇子,感覺汗液浸濕了褥單子,起身披著衣服上茅房小便,釋放身體熱量。
經過朱傘辦公室見還亮著燈,她猜牛大偉也沒有睡著覺。從茅房出來,就躡手躡腳的敲了一下窗戶。牛大偉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就迫不及待的拉開門,一把將劉英拉了進來。亮著電燈,劉英看著隻穿短褲的牛大偉閉上眼睛。
在朱傘辦公室的土坑上,牛大偉借著酒勁扯掉劉英披的衣服,劉英非常順從的滿足著牛大偉的需求,深夜辦公室又傳出了一陣一陣的風雨聲。
第二天早上,朱傘就領著丫頭雯兒來到供銷社門市部,把牛大偉昨天晚上說的話告訴了老馬。
老馬沒有說什麼,隻是心裏責怪朱傘,為什麼不早告訴他。老馬拉著雯兒,到門市部營業櫃台,安頓給一位營業人員。這時候牛大偉在劉英的陪伴下也來到了供銷社。
朱傘把雯兒介紹給牛大偉認識,牛大偉又給老馬叮囑說:“孩子還小,你看著安排一些輕省的活先學著做。隨後我讓人事部門找你辦理錄用手續。”
協商農副產品收購場地的事,很快就順利完成。接牛大偉回縣供銷社的大卡車也到了 ,牛大偉把老馬拉到大卡車旁邊說:“這次我給你批了三輛鳳凰自行車,兩塊上海手表,你記著給劉英留一輛。”
老馬“哼哈”著,心裏美滋滋的。
牛大偉座大卡車回縣城了。老馬在宿舍 床上躺著抽了一支“上海”,休息了一會,就騎自行車來到了王玉春家。
王玉春病已經好了快一年,人也養的白白胖胖,四十過的年齡,與參加生產隊勞動的女人比較,年輕了好多。王玉春不到十七就嫁給了劉木木的父親,守寡時才二十多歲,兩個男孩子,木術的不到五歲,木木才兩歲多一點。要不是老馬的關心照顧,按她自己的話說,早入土找劉林去了。
老馬立下自行車,就喊著:“玉春、玉春”。結果就是沒有人答應。覺得奇怪,怎麼院子門開著,王玉春卻不在呢?他推開房門,坐在炕沿邊,點著煙抽了一口,端詳著屋子裏的變化,他發現屋裏多了一個鋪蓋卷,還有裝洗臉盆吃飯碗的網兜,還有一捆書。莫不是劉木木畢業回來了?老馬琢磨著自己的判斷。
一根煙還沒有抽完,就聽王玉春說著話進了院子。她指著立在院子裏的自行車說:“你幹爹過來了。”
“幹爹您好。”劉木木進屋就抱著老馬。
王玉春穿著老馬給做的料子衣褲,腳上穿著老馬買的淺口黑皮鞋,梳著馬尾辮,好像還抹了老馬帶回來的“上海”頭油,散發出淡淡的清香,猶如一位下鄉來的婦女幹部。
老馬問:“你們這是幹啥去了?院子和屋門都開著。
王玉春興高采烈的說:“鄰居今天新媳婦看家,叫我過去招呼親戚,這不木木才把我找回來嗎。”
老馬對木木說:“畢業了,下一步是怎麼打算的”?
“我在農學院讀的是畜牧獸醫專業,回鄉還是以畜牧獸醫為主,給生產隊裏的牛羊大牲口看病”。木木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午後,老馬回到供銷社,躺在木板床上,抽著煙,思考著木木的工作安排。不管怎樣木術走了,木木畢業必須安排一個妥當的地方。於是他躺不住,翻身來公社,找朱傘聽一聽他的意見。
朱傘不在,他見到小羅副主任,便進辦公室和小羅聊起了現在年輕人的工作想法。小羅副主任說:“現在的年輕人,思想比較活躍,特別是大學生都想幹一番大事。各個部門也是人才青黃不接,在大力招攬有文化有專業知識的年輕人”。
晚上,老馬再次回到王玉春家,一起吃了頓團晚飯。這是王玉春恢複健康後和老馬第一次與兒子聚在一起吃飯。平時都是一個人隨便吃點東西就了事,最多就是老馬過來掌勺,兩個人歡歡樂樂的吃一頓。
在吃飯的時候,老馬把和公社小羅副主任說的一些情況告訴了木木和王玉春。意思就是讓王玉春不要擔心工作的問題,他會想辦法解決。
北山供銷社門市部分配來的“鳳凰”自行車和“上海”手表到了。老馬把劉英叫了過來,說是牛大偉的意思,就把一輛“鳳凰”女式二八自行車賣給了她。下剩的兩輛自行車和兩塊手表,老馬琢磨著必須告訴朱傘,有公社領導商量,分配給為北山發展出過力的人。這樣才能發揮一個基層供銷社的作用。
老馬的想法得到了朱傘的積極支持。於是公社召開了一個教育係統的會議,把這兩輛自行車和兩塊手表全部分配給了有需求,教書好的先進老師。
北山公社委員會的做法,在全縣教育係統引起了廣泛讚揚。安心作為省報住縣記者,抓住這個新聞熱點,又發表了一篇“北山公社重視教育工作的”文章。
劉英是抓教育係統的公社副主任,安心記者在文章中寫道了劉英的采訪發言,結果文章見報後,公社個別幹部發現劉英也騎著暫新的“鳳凰”自行車,和公社分配的自行車一模一樣,就給報社寫了一份群眾來信。報社群工部就把這個群眾來信,轉到了縣政府有關部門,進行調查核實。
縣政府有關部門調查組到北山,就找朱傘、劉英、老馬進行核實。最後把問題調查清楚後,給劉英一個記過處分,給老馬一個撤銷供銷社門市部主任的處分。原因是,在調查核實過程中,老馬一個人把事情全部攬在自己身上,並沒有說出是牛大偉的安排。
老馬不是供銷社門市部主任了,就專心給供銷社員工做飯。一天把三頓飯做好,也懶的去管別人的閑事,倒也非常輕鬆。閑暇時間和徐獸醫帶著木木到各大隊養殖場、飼養園,給牲畜看病。
對於撤銷老馬供銷社主任,牛大偉也是無能為力,必須服從縣政府有關工作部門的調查意見。縣供銷社處理決定出來後,他第一時間就給老馬打電話說:“這個處理隻是應付上麵的風頭,不幹了,你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事在人為,過一段時間我過去看你,還吃你做的清燉羊肉。”
朱傘也知道老馬受了委屈,好幾個晚上都到供銷社陪著說說話。
老長官朱義聽兒子朱傘說了這件事情,中午吃過飯,從家裏走到北山供銷社門市部找馬長貴,結果老馬出去不在房間。孫女雯兒見爺爺滿頭大汗,就端來一杯涼開水,讓爺爺坐在自己收購皮毛廢品的房子裏喝水。
爺爺朱義見孫女也能獨立工作,陰涼瓦屋,太陽曬不著雨淋不上,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欣慰。他掏出旱煙,見屋裏貼著“嚴禁煙火”,又放回了口袋。一下午朱義就沒有抽一口煙,就靜靜的看著孫女雯兒,忙著收購社員拿來的毛皮和廢舊物品。
老馬晚上還要給供銷社員工做飯,急急忙忙的騎自行車進了供銷社院子,一抬頭看見朱義坐在收購農副產品倉庫門口喝水,就跑了過來,把朱義讓到自己宿舍。拿出一包“上海”牌紙煙遞給老長官,朱義也沒有客氣,急忙打開點上一支。
看孫女雯兒工作,朱義忍著沒有抽一口煙,這會在馬長貴的屋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感覺是那麼的美好。他似乎有一種要閉上眼睛,體驗升仙的舒服。
老馬給朱義倒了糖茶,說了說最近發生的事情,表現出無所謂的樣子。
朱義看老馬沒有什麼沮喪的情緒,就說了些孫女雯兒的工作。正說著話,劉木木進了老馬的宿舍,老馬拉著劉木木說:“這是朱傘大大的父親,雯兒的爺爺”。
劉木木笑著對朱義說:“爺爺好”。
老馬接著介紹說:“王玉春的老二,才大學畢業不長時間,每天跟著徐獸醫在各飼養場給牲畜看病呢?朱傘說,先讓在獸醫站實習,現在農村需要他們這種專業人才。木木陪朱爺爺說話,我給你們準備晚飯,正好還有徐獸醫洗出來的一副羊雜碎”。
老馬去灶房做晚飯。
木木給朱義續了糖茶水,坐在床邊問道:“朱爺爺,我舅舅和你們家是鄰居。”
朱傘知道他說的是大隊王主任,抽著煙點了點頭說:“王主任是你舅舅,我們兩家都有來往”。
“雯兒在供銷社上班學習皮毛收購,長進快。我在大學也了解一些羊皮羊毛好壞標準,常和雯兒一起聊聊養殖方麵的知識,她有收購實踐經驗,我有一些理論方麵的優勢。雯兒好學,把收購倉庫收拾的幹淨整齊”。劉木木對雯兒的一番讚揚,朱義聽的臉容滿麵,心裏對劉木木暗暗的讚歎。
晚上吃羊雜碎時,公社小羅副主任也來了,雯兒要等爺爺一起回家,也就在灶上吃老馬做的羊雜碎。
朱義認識小羅副主任。所以小羅副主任一進門,就拉著朱義的手,不停的叫著:“朱爺爺好”。在場的劉木木卻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們的關係。
小羅副主任也認識劉木木,獸醫站的工作就是他主管,劉木木這樣的專業人才在北山也沒有幾個。至於雯兒來供銷社上班沒幾天,他過來找舅舅老徐時就見過,隻不過沒有說過話。
吃過羊雜碎後,由於天黑,雯兒不敢騎自行車帶人,木木騎自行車就送朱義回家,雯兒騎自行車跟在後麵。
到了家門,朱義執意要劉木木進屋坐一坐,可雯兒對爺爺說:“天這麼黑了,你讓木木回去吧”。
劉木木沒有進屋,給朱義說了一聲,就掉頭回家。他心裏有一種對朱義的親近,對雯兒也有一種自己說不出來的感覺。
朱義到來,老馬明白是老長官怕自己受委屈,情緒低落。過來一看沒有什麼壓抑的心情,就放心了。老馬躺在床上睡不著覺,這是在公社落下的毛病,不當主任了,也沒有緩解。他思索著,現在也沒有什麼阻擾的因素,無官一身輕,幹脆就和王玉春把結婚證領了,搬到一起過日子算了。這樣也許失眠的毛病會好起來的。
老馬有了這個念頭就更加睡不著覺,就起來穿上衣服,騎上自行車朝王玉春家裏過來。
院子門是劉木木聽到聲音開的。王玉春屋裏還亮著電燈。他隔著玻璃問劉木木是誰?
“幹爹”。劉木木回答道。
老馬進了王玉春的屋子,見她還沒有脫衣服睡覺,穿的還是老馬買回來的料子衣褲,隻不過沒有穿鞋,盤腿坐在炕上坐針線活呢。頭發還是梳的馬尾辮,一點也不淩亂,散發出迷人的香氣。
老馬是廚師,鼻子靈敏。他坐在炕邊湊近王玉春說:“上海頭油就是香”。
王玉春拿眼睛瞥了一眼,調皮的說道:“還是你有眼光識貨”。
“你說的不對,再好的東西、衣服還要人用穿,人長的五大三粗,你給她穿啥衣服都不好看”。老馬獻殷勤地說道。
“還不是這幾年享你的福,沒有到生產隊勞動,沒有風吹雨淋太陽曬,也把一身的病看好了。才活的有個人模人樣。要放在過去連肚子都吃不飽,那還有時間打扮自己,你說對不對呢”。王玉春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回答道。
老馬停了一會,靜了靜衝動的心說:“我是這樣考慮的,供銷社門市部的主任,不幹也有些日子了,木木在公社獸醫站也穩定了下來,你看就這幾天我和你到公社把結婚證領了,搬到一起過日子吧。供銷社門市部的宿舍寬敞明亮,到冬天有碳爐子取暖,比家裏暖和。你看好不好”?
王玉春低著頭,一句話沒說。
老馬著急的問:“你是怎麼想的?說出來嗎”!
“木木大了,快到成家立業的時候,我隨你去了,木木咋辦呢”?王玉春憂慮的回答說。
“木木是我的幹兒子,我還能不管?你放心,隻要木木將來看上誰家的姑娘,我出麵說親去,結婚彩禮你啥都不用擔心”。老馬大包大攬的給王玉春寬心。
王玉春放下手裏的針線活,占了起來,拉開炕櫃子的抽屜,拿出老馬以前放在她手裏的金箍子,細聲細語的說:“這個金箍子你拿著,還有二百八十八塊錢,你也拿著,給木木買一塊手表,你也買一塊手表。餘下的錢看夠不夠你做衣服、買新車子的,不夠你把金箍子變賣了,換幾個錢。人成家翻身就要像模像樣的,不然人的好運氣就失散了”。
老馬聽著王玉春的話,兩隻眼睛濕潤了,他抱著王玉春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這樣的女人不就是老天爺送給我的依靠嗎?王縣長臨走說的話,又在老馬耳邊響起。
木木對幹爹和母親的事情早就明白。自從哥哥木術走了之後,他期望幹爹和母親走到一塊的欲望更加強烈起來,兩個人在一起可以互相安慰照顧,自己也能放心做事。所以,老馬把自己和王玉春成家的想法告訴木木後,他回家就和王玉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實際上王玉春也知道兩個兒子,一直都清楚她和老馬的感情,老馬多少次來家裏,木術和木木隻是不說而已,從心裏默認了老馬的父親角色。
很快老馬就辦妥了和王玉春成家的準備工作。托牛大偉買的手表拿來送給了木木,從縣城買回來的毛畢嘰料子,也給王玉春做了一套新的衣服。就是沒有給自己買車子、買表。他覺得自己不需要,有牛大偉送的勞動布工作服就行了。王玉春說的要成家翻身,靠這些花費不值當的。一個家庭能不能過的興旺,關鍵要看兩口子是否一條心。俗話說的好,夫妻一條心黃銅變成金。老馬最信奉這些道理。
朱傘回家把老馬準備成家的消息,告訴了父親朱義。朱義沉默了一會說:“早該成個家了,馬長貴命苦,娶了王玉春,還帶來了一個大學生兒子,這是大好事。咱家也要好好準備一下,你和秀珍、雯兒商量商量,看馬長貴成家還缺點啥,劉木木喜歡啥”。
朱義的話,朱傘聽的莫名其妙:“老馬和王玉春結婚,和劉木木缺東西有什麼關係?又不是劉木木娶媳婦呢。”
朱義抽了一口旱煙,看著慢慢升起的煙霧笑著搖了搖頭,他腦子裏幻想著,把劉木木當成自己的孫女婿了。
秀珍對朱傘說:“老馬這些年也沒有少幫咱家,我手裏加上雯兒的工資、你的工資,還能拿出一二百塊錢,要是他手頭不寬裕,就讓先拿去用”。
老馬成家的事,本來大家關心了好多年。要不是一連串事情的發生,早就娶了王玉春過日子了,不至於拖到現在才成家。徐獸醫是主要組織者,他把老馬結婚的消息,讓朱傘通知了剛擔任副縣長的薑主任,薑主任又告訴了調到省城的王縣長。時間就定在國慶假期。
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朱傘晚上來供銷社給老馬送來了一百五十塊錢。原因是老馬手頭緊張,把金箍子又抵押給劉英借了一百五塊錢。劉英非常的奇怪,還給牛大偉的金箍子怎麼又到了老馬的身上?
劉英想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就來找見過這隻金箍子的朱傘,說了說自己的疑慮。朱傘端詳了一番金箍子,隻是笑而不語。他知道金箍子的來龍去脈,就說:“你把金箍子保管好,不要再放在抽屜裏了”。
朱傘沒有給劉英透露金箍子的來曆。但他知道是牛大偉還給老馬的。卻不知道劉英還給牛大偉後,牛大偉送給王縣長密切關係的一段,也不知道王縣長家被抄後,在公社又還給牛大偉的後一段。
金箍子在不同人手裏的周轉,與一個家庭,一個人命運的變化相聯係,發揮著潛移默化的作用。
老馬見朱傘掏出錢來,馬上明白劉英把借錢的事透露給了朱傘。不過他不能拿朱傘的錢,金箍子本來就是朱傘父母的一個念想,為了一家人的生活割舍出來的東西。況且,在老薑領養孩子籌口糧的過程中,自己就沒有掏錢,這個金箍子是幹吃淨落的物件。老馬每當想起金箍子的時候,心裏就有一種對不起老長官的愧疚感。
朱傘見老馬不收錢,就說:“這樣吧,我把錢錢還給劉英,把金箍子給你拿回來好不好”?
老馬紅著臉說:“這樣可以,金箍子就放在你那裏,等我有錢了你再給我。行不行呢?”
朱傘認為老馬說的也有道理,不這樣做,就憑老馬的性格脾氣,他是不會接受朱傘送來一百五十塊錢的。
於是,朱傘父母手裏存的金箍子,過了一二十年又回到了兒子朱傘的手裏。
老馬成家的事情辦的非常順利。牛大偉專門把供銷社門市部連著的兩間宿舍打通,給老馬和王玉春過日子用。
老薑是副縣長主管煤礦擴建項目,現擔任煤礦擴建工程指揮部總指揮,給老馬拉了一卡車煤炭。
王縣長調到省城是商業廳副廳長,給老馬送了一條羊毛毯子,給王玉春送了一身毛畢嘰料子。
王縣長這天吃了老馬的清燉羊肉,又多喝了一杯酒,有點頭重腳輕,臨上車指著老馬說道:“老馬有福氣,娶了王玉春,又帶了一個大學生兒子”。話完,拍了一下老馬的胳膊回了省城。
《清燉》85
朱傘在家和秀珍商量兒子狗旦上高中,在沙鳴鎮劉英婆家借房子冬天住宿的事。朱傘說:“劉英在公社有宿舍,冬天冷,不回家住,一直空著。狗旦和她婆婆一家吃飯也方便,多帶點糧食,從煤礦多拉點煤炭,不能讓人家婆婆看我們小氣了”。
秀珍聽著朱傘的安排,不停的點頭說:“就按你說的辦,不能小氣,你看能不能給劉英婆婆幾塊錢呢”?
“這事你就不要管了,星期一到公社我和劉英說”。朱傘抽著煙,來到狗旦和爺爺奶奶住的屋子。
吳奶奶知道這幾天狗旦天冷要住校了,在電燈下整理著鋪蓋,她舍不得狗旦離開自己,怕狗旦獨立上學不能照顧自己。
朱傘進來遞給父親一支“上海”煙,給狗旦交代了一下在劉英家借宿的注意事項。狗旦一邊做作業,一邊點頭答應著。
朱義點上紙煙抽了一口,對朱傘說:“晴兒也畢業半年了,知道自己學習不好,不像雯兒要嚷著上高中。整天就是低頭在生產隊勞動,姐姐晚上回來,兩個人在一起連屋門都不出。你媽和秀珍說了幾次,這個丫頭心事重,也不敢說找個輕省活。前陣子老馬結婚,我見了薑主任,說現在煤礦搞擴建工程,我琢磨著求薑主任給娃娃在煤礦找個幹頭”。
“你爹說的對,晴兒勞動踏實不說話。大丫頭在供銷社,也不能把晴兒就丟在生產隊上吧”。吳奶奶心疼的說道。
朱傘抽著煙,一句話也沒有說。兒女都是爹媽的心頭肉,哪一個安排不好,朱傘都不放心。
今天是星期天,他出門一看太陽還高著呢,估計薑主任在礦山家裏休息。現在通縣城和煤礦的道也鋪了瀝青路麵,最多一個小時就到了。朱傘給秀珍說了一聲,把存放在家裏的一條“上海”煙,小羅副主任送的兩瓶酒帶上,便騎自行車直奔煤礦薑主任家來。
薑主任的家仍然住在老房子裏,雖然當了副縣長,老婆沒文化照舊在礦山食堂做飯。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朱傘來到了薑主任家。
薑主任看著大冷天登門的朱傘,一猜肯定有啥事要說。便開門見山的問朱傘:“無事不登三寶殿,啥風把你吹來了,這麼火急火燎的”。
朱傘就把二丫頭畢業在家勞動的事說了,老薑抽著煙說:“事情不是啥大事,你也知道,我才從縣政工辦調到政府機關,負責的就是煤礦擴建工程,老本行,幹活沒問題,可就是臨時工,戶口、糧食關係沒有指標解決不了呀”。
“戶口、糧食關係這個不著急,先給找個活幹,有個住處,一個月自己能養活自己就行了”。朱傘沒有太高的要求,見老薑這麼痛快答應,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晚上,老薑約了幾個礦山朱傘熟悉的人和煤礦管委會主任肖衝,來家陪朱傘吃飯喝酒。趁這個機會,老薑就把朱傘二丫頭晴兒找工作的事,托付給了肖衝。
肖衝問朱傘晴兒的情況,朱傘說:“今年夏天初中畢業,虛歲十八了”。
肖衝給薑主任說:“女孩子不能幹體力活,到我們管委會辦公室學打字吧”。掉過頭又對朱傘說:“礦山管委會沒有招工指標,戶口和糧食關係都解決不了,工資待遇也不高,你看行不”?
“你怎麼安排都行”。朱傘不住的點頭答應著。這麼痛快的就把晴兒工作落實了,朱傘心裏的就像吃了蜂蜜一樣,一個勁的勸酒喝酒,結果自己就先喝醉了。
牛大偉知道老薑擔任副縣長,幾天心裏都有一種命運不濟的感覺。但畢竟是自己的老領導,在公社對自己的提拔也出過力,幫過忙。所以在麵子上,牛大偉還是做的非常到位。聽到幹部之間的謠傳,牛大偉就約老薑在縣城一家館子,吃了一頓特色雞血麵。又買了一瓶酒和兩瓶肉罐頭,在宿舍兩人喝了半晚上。
地區有關部門宣布老薑的任職文件之後,牛大偉就約老薑說,定一個星期天到北山供銷社找老馬,吃清燉羊肉。可是這麼長時間了,老薑就是沒有時間,劉英每到星期六下午都打電話,問來不來北山。搞得牛大偉是心神不寧。
不是老薑不想來北山吃清燉羊肉,而是形勢發展太快,老薑一上任,直接到礦山改擴建工程指揮部任總指揮去了。好幾個月一直就住在礦山家裏。牛大偉好幾次來他的宿舍都沒有找到人。一打電話才知道又回煤礦了。牛大偉歎息老薑這個副縣長當的得不償失,還真不如供銷社主任來的實惠。
牛大偉在供銷社主任位上,沒有少給薑主任辦事。煤礦管委會主任肖衝結婚,給媳婦的“鳳凰”自行車,“上海”女士手表,都是老薑硬逼著牛大偉批的條子。還有老薑兒子上中學,騎的“永久”自行車也是牛大偉給辦的。
老薑在政工辦公室當主任,私下裏誇海口說,自己不僅是政工辦主任,還兼供銷社主任呢。實際上就是說牛大偉和他的關係非常不一般。
元旦過了,肖衝給朱傘來電話說:“朱主任,二丫頭的工作安排妥當了,零時工也比你們公社幹部工資高。薑縣長這幾天要去上海,采購縣化肥廠的設備,催我給你打電話,叫晴兒快一點上班”。
晴兒工作是零時的,也比在生產隊一天風吹雨淋日曬好。秀珍和吳奶奶給晴兒置辦了一套新的被褥,雯兒也把自己沒有穿過的一身衣服和自行車給了晴兒。
準備好生活用品。朱傘就帶著晴兒來了煤礦,找著肖衝一上午就安排好了工作和住宿。
朱傘問肖衝;“薑縣長在不在”?
肖衝說:“薑縣長一早就去縣城開會去了”。
離開煤礦的時候,晴兒戀戀不舍的拉著朱傘的胳膊。
晴兒從小沒有出過遠門,比雯兒小一歲,個頭卻比姐姐長的高。在生產隊勞動了大半年臉曬黑了,可是身體比念書的時候壯實了。朱傘安頓晴兒:“一個人出來工作,要勤快,有啥事,去找薑大媽。”
說完,又拉著晴兒找著薑副縣長的老婆。
老薑的老婆見了晴兒,摸著頭發說:“沒啥事,好好上班,你爸爸和你薑伯伯都說了,先進來幹著,騎驢找驢,有的是機會轉正”。
背過晴兒,薑副縣長的老婆對著朱傘說:“最近縣上要上馬化肥廠,過幾個月要招工,我給你聽著消息”。
薑副縣長在縣政府大院,看見了牛大偉,趁沒有發現自己的時候,急走幾步從背後拍了牛大偉一巴掌。牛大偉回過頭,一看是薑副縣長,就拉著來到人少安靜的地方說;“聽說縣上要建一個化肥廠,你們煤礦供應原料,我們供銷社負責設備采購和銷售,這件事情確定了沒有”?
“下麵的消息太快了,這個事情剛剛才研究出來,你們就知道了。就這幾天走上海考察設備,你們供銷社去二個人,省城去二個懂技術和設備的人,我帶隊考察。會議文件馬上就到你們單位,回去好好安排一下”。薑副縣長鄭重其實的對牛大偉說。
接著,他又對牛大偉說:“你們供銷社必須走一個管錢的人,另一個人不行你走算了”?薑副縣長征求牛大偉道。
牛大偉聽薑副縣長是這樣打算的,嘴裏低聲嘟囔說:“還是老領導想的周到”。
《清燉》86
朱傘安頓好晴兒的工作回來一個多月了,也沒有來供銷社看看老馬,心裏惦記著。就趁吃過晚飯的時間,漫步往供銷社門市部老馬住的房子。
還沒有進門,就聞見一股清燉羊肉的香味撲鼻而來,他咽了咽湧上了的口水,沒有敲門,就直接推門進到屋裏。
屋裏坐著,秀珍、雯兒、徐獸醫、劉木木和老馬兩口子。一口大砂鍋在火爐子上“咕嚕、咕嚕”的翻滾,熱氣衝上房頂,又彌漫開來,滿屋四溢飄香。
老馬見是朱傘進來,咧著大嘴開玩笑的說:“你是聞著香味來的吧”?
“你們偷吃清燉羊肉,也不告訴我一聲”。朱傘開玩笑的回答道。
秀珍說:“徐獸醫去養殖場說,弄了一隻羯羊,馬師傅做清燉羊肉,叫咱娘倆過來吃”。
正說著話,小羅副主任也敲門進來,身後跟著北山大隊的李主任(自劉木術去世後,李隊長就接替了北山大隊主任職務)。
一大屋子人,老馬家沒有那麼多碗筷,就在院子裏折了些幹樹枝子,做成筷子,在大砂鍋裏直接開吃,每各人被屋子裏的熱氣熏的汗水滿麵。
羊是徐獸醫從李主任畜牧養殖場弄來的,叫秀珍和雯兒來吃的目的,就是讓自己的外甥小羅副主任,熟悉朱傘的大丫頭雯兒。讓秀珍加深對小羅副主任的印象。
劉木木、王玉春和老馬倒是不知道徐獸醫的這層意思。隻當是一場普通的聚餐而已。
北山公社自通了電以後,社隊企業發展比較快,供銷社門市部、醫院和畜牧獸醫站都進行了擴建,新建了農機修理廠、縫紉鋪、糧食加工廠,還把通省城的公路和北山到縣城的路打通,鋪上了瀝青。北山公社原來交通落後的局麵大幅改善,人也多了起來,圍繞大榆樹建的羊圈也搬走了,地區文物部門撥錢把有近千年曆史,現破落不堪的大馬寺也進行了修複 。公社周邊的熱鬧程度不亞於沙鳴鎮。
離過年還有幾天。周六下午,牛大偉給劉英來電話說,準備晚上和薑副縣長找老馬吃清燉羊肉。劉英高興的扭著越來越胖的屁股,來供銷社通知馬師傅。馬師傅找來徐獸醫,徐獸醫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北山大隊李主任。
當晚,在老馬兩間屋裏,一大砂鍋清燉羊肉就準備好了。牛大偉和薑副縣長,還有朱傘、劉英吃過飯後,又閑說了一會話,薑副縣長就坐供銷社的車回了縣城,他說:“周一省裏來人要聽這次去上海的考察彙報,回去準備準備”。
牛大偉說:“我還要看看供銷社春節商品供應情況,明天下午才能回去”。
薑副縣長坐車回縣城後,朱傘就把辦公室的鑰匙交給劉英,回家過星期天去了。
牛大偉在老馬家坐著,商量在北山開一家清燉羊肉館子,給來往省城的汽車司機師傅和乘客提供吃飯服務。
老馬琢磨著,現在供銷社門市部的房子不夠用,就把自己的打算告訴牛大偉說:“開館子,要在門市部的西邊,緊挨著公路再蓋一間大飯廳,能 擺下七八張大圓桌,還要蓋二間夥房,兩間倉庫,一間財務收錢的房子 兩間廚師睡覺休息的房子。最少要蓋十一二間屋子。你看能不能行”?
牛大偉考慮了一下說:“現在各行各業都在抓發展,我這次到上海考察,南方比我們北方發展的更快。村辦企業、社辦企業發展的非常好。人家農村社員收入比北山不知高了多少倍。現在省政府也鼓勵大家專心做好經濟工作。不要把工作重點放在運動上。你下周就和朱傘接觸,把這個打算告訴他,我到縣供銷社籌集資金。春節一過,咱們就動工建設”。
老馬被牛大偉的一番宏偉目標激發的睡不著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影響的王玉春也是睡不著覺。雖然關了電燈,兩個人誰也看不見誰,但王玉春似乎就看著老馬兩眼發光,有一股不服輸的精神力量在老馬的體魄中湧動。她揭開老馬的被窩,鑽了進去,抱著老馬說:“你放心大膽的幹館子,我和木木支持你”。
牛大偉從老馬屋子出來,一股寒風刺骨,他拉了一把大衣領子,朝朱傘的辦公室走來。
劉英坐在朱傘辦公室的炕上,披著一件花色的棉襖,頭發梳成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她把一雙擦的明亮幹淨的皮鞋,整齊的擺放在炕沿邊,兩隻肉乎乎的小腳捂在打開的被子裏,她在等待令她感到心跳加速的時刻。
牛大偉推開門走了進來,見劉英坐在炕上。他慢條斯理的坐到辦公桌旁邊的椅子上,又倒了一杯水。他的腦子裏還是一片和老馬探討的宏偉藍圖。
他通過這次上海考察,看到了社會壓抑太久的感覺即將爆發。
劉英見牛大偉不脫大衣,不說話,坐在椅子上好像在思考什麼,全然沒有了從前的那種迫不及待。自己覺的非常納悶,是自己不夠溫柔,還是牛大偉對自己沒有了興趣。她從被窩裏抽出自己胖呼呼、像剛從地裏拔出來的白蘿卜一樣的小腳,翹在炕沿邊晃動,對牛大偉關切地說:“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覺呢?哪裏不舒服了”。
牛大偉端起杯子裏的涼開水,一口喝盡。起身對劉英說:“你回去睡覺吧,我上個茅房”。說著,打開辦公室門。
周一上班,老馬就急急忙忙來公社找朱傘,談了供銷社在北山開館子的打算。
當然,朱傘作為北山的一把手,非常的讚同。還建議能不能再建一個活羊收儲屠宰場,配套建一個小型冷凍倉庫,作為館子的配套設施一起規劃。
老馬把朱傘讚同開館子、以及建設活羊收儲與屠宰冷凍倉庫的建議,一同告訴了牛大偉。在電話那頭,就聽牛大偉旁邊的人說:“這個建議太完善,要大力支持,也符合我們供銷社的發展方向,你給北山供銷社的人說,盡快製定工作方案,我們省供銷社支持”。
原來,老馬打電話時,牛大偉正給來縣考察工作的省供銷社領導,彙報開館子的打算,而這位省供銷社領導,過去就是老馬清燉羊肉的忠實食客。一聽從前老字號品牌的傳人在北山,就二話沒說表態支持,再一聽還有收儲、屠宰和冷凍的配套項目,就當機立斷把支持意見說給了牛大偉和老馬。
春節期間,朱傘家了來了兩撥客人。
一撥就是馬長貴帶著王玉春和劉木木。他們一家三口是初一,剛吃過早飯就過來了。在朱義和吳奶奶的房間,馬長貴率三口人給老長官拜年。遞上了一條“上海”煙,兩瓶省城產的“朔方”酒。朱義和吳奶奶見著劉木木一家,高興的連嘴都合不攏。不是讓雯兒倒水,就是給劉木木拿過年坨饃饃。
秀珍和晴兒在東屋擀了六七張蒿子子長麵。晴兒年輕勁大,麵擀的薄,秀珍刀工精細。中午,朱義和吳奶奶一點要留下劉木木一家三口,吃了蒿子子長麵再走。
臨出門,朱義還拉著劉木木的手,讓和雯兒一起常來家裏玩。
朱義和吳奶奶對劉木木的超常規熱情,弄得雯兒非常不好意思。畢竟雯兒虛歲都二十的大姑娘了,早都懂了爺爺奶奶的意思。
初二,徐獸醫和外甥小羅副主任,來家拜年。他們給朱義和吳奶奶放下兩瓶酒和兩封子點心後,秀珍就讓到自己住的房子裏。讓雯兒又是倒水,又是端瓜子和油餅子。不停的問小羅爹媽的情況。還使著雯兒帶小羅到住的房子看看缺啥書籍。
這兩天上門拜年的人都有其自己的目的。在礦山上班幾個月的晴兒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晚上,姊妹倆個睡在熱炕上,暢想著自己喜歡的對象,都有一種生不由己的預感。
晴兒說:“我在煤礦上班,還是一個零時工,也有好多煤礦小夥子上趕著和我說話呢,況且你是供銷社的幹部,人家劉木木是大學生,也是獸醫站的大拿。再說小羅,人家是公社福主任,是爸爸的副手,又是幹部,舅舅在咱公社也是個人物。姐姐你太吃香了”。晴兒以羨慕的眼光看著雯兒。
雯兒憂愁的歎息說:“我在供銷社也就是一個收購員,人家都是領導幹部和大學生,我擔心配不上人家。再說了,爺爺和奶奶看上的,媽沒有看上。媽看上的,爺爺奶奶沒有看上。我看這事難辦呀”。
雯兒和晴兒爬在被窩裏,關著燈,你一句,我一句,說著話,一點睡意都沒有。
狗旦高中學習任務加重,這會還趴在桌子上做作業。朱義和吳奶奶陪著狗旦也沒有睡覺,老兩口怕影響狗旦,就對著耳朵小聲的說著雯兒找對象的事。朱義說:“過了年雯兒虛歲快二十了,女大不能留,我看木木這個娃娃不錯,大學生有文化,對人心眼實誠,過了年,瞅了時間,我找馬長貴提提雯兒和木木的事”。
吳奶奶沒說什麼,隻是不住的點頭。
秀珍和朱傘也沒有睡覺,開著電燈說小羅副主任家裏的情況。秀珍對朱傘說:“你要是沒有啥意見,我找徐獸醫提一提這事,咱主動了解一下徐獸醫的態度。咱家雯兒的條件也不差,就怕男方不敢提出來”。
朱傘說:“你還看不出來呀,雯兒的親事,劉木木和小羅都有想法,就連爹和媽都有自己的想法。當下主要看雯兒自己的想法。我和你、爹和媽的想法都不重要,關鍵是男女雙方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秀珍不高興的背過身子,嘴裏嘟囔著說道:“我養的人,長大了,當媽的就不能做主?老人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有錯嗎”?
朱傘見秀珍不高興,披上衣服坐了起來,點了一支煙,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清燉》87
北山供銷社修建館子和活羊收儲、屠宰以及冷凍倉庫,已經開工建設了一段時間,初步有了一定的規模。
牛大偉自開工建設以來,基本上每周都來北山工地一趟。老馬更是一步沒有離開建築工地。
朱傘和劉英、小羅副主任三人,又一次根據北山的發展變化,進行了工作分工。朱傘和小羅主要抓備耕春耕生產;劉英這一段時間負責協調供銷社的改擴建施工項目。
這天,北山大隊李主任雞還沒有叫頭遍,就來敲朱傘的辦公室門。原來,從縣種子門市部拉回來的種子,沒有保管好,大部分都發了芽。眼看就要春播,沒有了種子,社員都急的直跺腳。
朱傘聽了李主任彙報的情況後,也是一籌莫展,就把小羅副主任叫來,一起研究對策。小羅副主任說,縣種子公司有他熟悉的人,找到朋友就能再拉回一批好種子。最後決定李主任和小羅一起到縣城,找縣種子門市部的人商量解決辦法。
李主任開的是大隊的手扶拖拉機,拉上小羅就直奔縣種子門市部。由於小羅副主任朋友大力協調幫助,又重新調換了一批沒有發芽的種子。
兩人在縣城高興的請種子門市部的朋友吃飯。李主任為表達謝意,買了一瓶酒,陪小羅副主任的朋友喝了幾口。然後,李主任就興高采烈地開手扶拖拉機上了回家的瀝青路。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回家的路上,李主任酒勁發作,發生了車禍。李主任拉到醫院就已經咽了氣。小羅副主任在醫院搶救,也是昏迷不醒。
朱傘聽到這個消息後,一屁股坐倒椅子上起不來。還是縣交通監理站的報信人,把他扶到報信人開的三輪摩托車上,又派人把徐獸醫和李主任的大兒子叫上,三人擠在三輪摩托車上直撲縣醫院。
這次交通事故,責任全在手扶拖拉機駕駛員喝酒引起。小羅副主任在縣醫院搶救不行,又轉到省城醫院搶救,才救回了一條命。處理結果:朱傘作為公社一把手,負領導責任,縣政府責令寫出檢查,記行政記過處分。
朱傘對北山大隊李主任的不幸非常內疚。多次和牛大偉、老馬、劉英商量,從供銷社的基建款項中,挪用了幾百塊錢,又從公社費用、社辦企業湊了幾百塊錢,一共不到一千塊錢補償給了李主任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