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清燉》(十一)(1 / 3)

在礦山醫院,老薑頭上裹著厚厚的白紗布,兩隻眼睛腫的就像是熟透的桃子,一聲不吭的躺在床上,還在大口大口的抽煙。大夫對薑丹說:“這個人膽子也太大了,出手這麼狠,你看把老礦長打成啥模樣了?你報警了沒有?”

老薑一聽說要報警,馬上從嘴裏吐出一口煙霧,喘了口氣結結巴巴的說:“不、不報警”。

薑丹抱著腦袋,蹲在病床邊,嚇的連頭都不敢抬。

大夫說著話,院長也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站在老薑躺的病床邊,鐵青著臉說:“薑縣長,在光天化日之下,犯罪分子都敢對你出手,我們煤礦工人群眾還有安全感嗎?”

“我說了,不要報警,你給我包紮好,回家躺著。”老薑不耐煩的對院長說。

老薑翻身坐起來,又掏了一張煙點著,把空煙盒朝蹲在地上的薑丹扔了過去。這時晴兒抱著兒子和婆婆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病房,看見老薑坐在床上抽煙,頭上裹著紗布,眼睛腫的就像一條窄窄的縫隙。就破口大罵:“這個天殺的,敢打人,老娘抓住非剝了他的狗皮。”

晴兒放下兒子,就聽著:“爺爺,爺爺,你咋了,怎麼裹了個毛巾呢?”說著,就撲到老薑的懷裏。

院長把老薑的婆姨叫出病房,在過道裏說:“老嫂子,薑礦長挨打的事我們醫院要報警,這種破壞社會治安的事,我們醫院不能容忍。打人的人逃了,要不是你兒子發現背了回來,恐怕薑縣長這會不知流了多少血呢?”

老薑包紮好傷口後,一定要回家,誰勸都不行。薑丹就找肖衝把北京吉普車開來。肖衝一聽說老薑受傷了,也隨車趕了過來。進門一見老領導的樣子,就問薑丹知道誰幹的嗎?薑丹搖了搖頭說,不知道。肖衝咬牙切齒的說:“薑礦長你放心,我一定能查出來是誰,非讓他受到懲罰不可。”

回到家,老薑啥話都沒有對婆姨說,一進門,就急著翻櫃子拿“冰坦”過濾嘴煙。婆姨跟在屁股後麵,不停的問到底是咋回事,把老薑惹煩了,就是一通脾氣。薑丹一看這種情況,給媳婦晴兒說了一聲,嚇的就溜出門去。

晴兒讓孫子給老薑端來了一杯紅糖水,他才把眯成一條縫的眼睛使勁的眨巴了眨巴,還硬擠出一絲笑容。接過孫子端來的紅糖水,一口喝幹。實際上如果不是口幹舌燥,一直坐在大石頭上抽煙,也碰不上薑丹,說不一定還沒這檔子事呢。

老薑在家躺著,就聽屋門“咚咚咚”的聲響,晴兒打開門,兩個民警問晴兒:“這是薑縣長的家嗎?”

“是薑縣長的家。”晴兒回答說。

“我倆是礦山公安分局的民警,接到醫院和煤炭銷售公司總經理的報案,來調查薑縣長今天早上挨打受傷的事件。”民警解釋說。

晴兒把倆人讓進屋,領到老薑床前說:“爸爸,民警來調查你挨打的事。”

“不讓你們報警,你們不聽話,麻煩民警幹啥嗎?”老薑翻身坐起來,埋怨晴兒說。

“薑縣長,挨打受傷,報警是公民的權利,偵破案件,抓住壞人,維護社會治安,是我們的職責,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民警一本正經的說道。

老薑沒有辦法,就應付著把自己挨打的事情,前言不達後語的敘述了一遍,兩個民警也聽的一頭霧水。

總算把兩個民警打發走了。老薑和婆姨、晴兒、孫子吃了晚飯,一個人就回房間睡覺去了。晴兒在灶台洗鍋,婆婆領著孫子看黑白電視。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薑丹回來。

晴兒過來對婆婆說:“你去領孩子睡覺吧,我等薑丹吧”。

婆婆氣的罵道:“這個沒有良心的,你爹挨打了,再有多忙,就不能早一點回家來陪一陪。肯定又和狐朋狗友一起玩去了。”

老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是頭疼,傷口剛包紮好沒有感覺痛,現在了感覺火辣辣的痛,並且還有些暈。二是想起了在北山公社挨打的事情。他發現兩次不同地方挨打,都是那麼巧合。第一次挨打,如果不伸頭看,亂飛的石頭也打不到自己;這次如果不離開坐的地方,也不會和兒子發生衝突。兩次都是不明不白的挨打,都是頭挨打,真是倒黴透頂了。老薑暗暗的歎息,老天爺安排人的命運是如此不可思議。

幾天過去了,公安民警找送老薑到醫院的薑丹,就是多次找不到。來家問了幾次,晴兒和婆婆也說幾天沒有回家。辦案民警覺的這件事情非常蹊蹺。挨打的人,說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送醫院的當事人又是挨打人的兒子,也找不到。按常理受害者和家屬應該積極參與配合才對,又聯想老薑不讓報案。民警認為這裏麵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晴兒把老薑挨打和找不到薑丹的事情,打電話告訴了父親朱傘。

朱傘說:“薑丹沒有來北山,你老公公挨打是為啥事?誰打的知不知道?”一連串的問題,晴兒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朱傘覺得這裏麵肯定有什麼隱瞞,心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還沒有下班,回家扒拉了幾口飯,把秀珍捎上,騎自行車朝煤礦趕來。

心急,朱傘騎的飛快,太陽剛偏西,朱傘和秀珍就進了老薑家的門。看到老薑頭上還青一塊紫一塊的,就問是怎麼回事。晴兒端來茶水,先讓坐下緩一緩,再說事情。

老薑遞給朱傘煙,斜靠在被子上,說:“你先喝口水,這麼遠,你們兩口子又跑了過來。我給晴兒和她婆婆說,給誰都不要說,你看還是叫你知道了。”

朱傘喝了口水,問:“你知道是誰打的嗎?”

“天黑,看不清,不知道是誰打的。”老薑脫口而出。

“你不會這些年在煤礦得罪人了?”朱傘問。

“你知道,我這個人雖然脾氣不好,從來不做下三亂的事。”老薑說道。

“這就怪了,誰他媽的瞎了狗眼,欺負到一個離休縣長的頭上了”。朱傘氣憤的罵道。

“薑丹下班不回家,他幹啥去了?你受了傷害,他也不回來照顧看看。”朱傘埋怨的問道。

晴兒的婆婆坐在旁邊,見朱傘問的急,就打掩護的說道:“薑丹這些天公司的工作忙的焦頭爛額,哪有閑工夫回家呢。再說,老薑見了薑丹就氣不打一處來,見麵就嗆嗆起來了。嚇的薑丹也不敢回來。”

婆姨話還沒有說完,老薑就破口大叫:“你一天就慣著那個王八蛋,啥時候把老子氣死,你就高興了”。

“老糊塗了,當著親家的麵,罵兒子,還有點良心嗎?”婆姨針鋒相對的說。

朱傘兩口子怎麼越聽越糊塗,老薑挨打怎麼和薑丹掛上鉤了。就勸老薑不要發火,慢慢的把情況說一說。於是,當著朱傘、秀珍和婆姨的麵,才把他挨打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

晴兒在裏屋帶孩子,也隱隱約約的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就跑了過來,把孩子交給婆婆,大聲哭著衝出屋子。

薑丹好幾天沒有音訊,也不知道人在哪裏。況且人是他打的,公安民警又在找他。朱傘、秀珍、老薑的婆姨和晴兒知道了事情真相後,非常擔心薑丹一時想不開做出糊塗事情。

晴兒從家裏跑出來,抹著眼淚來到肖衝的辦公室,把聽到的話,說給了肖衝。

這時候肖衝也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就勸晴兒說:“之前你來找薑丹,我還沒有放在心上,知道他忙,愛吃愛玩。現在知道薑丹把自己的父親打了,況且又是我報的警,公安又立了案,要趕緊找認識的人打聽他幹啥去了?”

肖衝和晴兒趁天沒有黑,急忙來簡溝山汽車運輸公司,找到看門的,大爺說不知道走了哪裏,幾天就沒見來上班。又來到財務室,他們也說不知道。肖衝騎自行車捎著晴兒,來到公司汽車修理廠,一問,才知道薑丹三天前開保養的北京吉普車出去了,不知道去哪裏了。

沒有了線索,晴兒和肖衝回到老薑家,把找薑丹的經過說了以後,老薑的婆姨就一把鼻涕 一把眼淚的哭了起來,秀珍怎麼勸都不行,就要老薑趕緊想辦法找兒子。這時候,老薑感覺到薑丹離家出走,肯定和公安民警調查有關係,也和誤傷了父親覺的丟人有關係。心裏非常的懊悔和焦急。就把婆姨拉到孫子睡覺的裏屋問道:“你去找一下給你傳閑話的人,問一問和薑丹好的女人在哪裏上班呢?”

老薑的婆姨拿眼瞥了一眼,甩開老薑拉胳膊的手說:“這找誰問去,我也是有意無意聽一群女人聊天說的,回來給你說道說道,誰知道你就拿捏不住,惹了這麼大的麻煩事”。

老薑從婆姨嘴裏問不出所以然,急忙出來又拉肖衝進裏屋,把聽到的閑話說了。肖衝一拍腦袋說:“怎麼就把這事忘了,不過千萬不要讓晴兒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找這個姑娘”。

肖衝在歌舞廳找到平平,才知道薑丹前三天開車去陝北找自己的親爹親媽去了。回來,他便把打聽來的消息告訴了老薑兩口子,這樣一家人才鬆了一口氣。

朱傘和老薑商量,借牛大偉的北京吉普車,由肖衝開上,拉老薑兩口子和晴兒、孩子去陝北找薑丹。

第二天,老薑一家早早起來收拾停當,就等肖衝開車過來接。

朱傘讓劉木木宰了一隻肥羯羊,還從家裏拉了一編織袋大米,也送到了老薑家裏,讓給薑丹的親爹媽帶過去。

老薑一晚上就沒有睡著,睜著眼睛盼天快一點亮,傷口也不疼了,頭也不暈了。

老薑和婆姨這是第三次上薑丹親爹媽的家門。第一次是做公共汽車,帶了五百斤玉米過來領薑丹,糧食還是朱傘給倒換出來的,花了一個金箍子錢。那時薑丹不到一歲,餓的一天不停的哭,身體瘦的就像一根柴火棍子。第二次老薑一個人過來給薑丹辦戶口遷移手續。是牛大偉幫忙托親戚給辦的城鎮戶口。這時薑丹已經四五歲了,一天跟著老薑的婆姨,在工人食堂吃的就像是個小胖墩墩。這是第三次上門,薑丹都成家立業有了兒子。老薑坐在車的副駕駛位置上,一邊走,一邊給在做的家人和肖衝回憶著從前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