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圈子(3)(1 / 2)

從一個圈子到另一個圈子有多遠

到這座城市後,我很快就進入了一個圈子。我不知咋回事就到了這個圈子裏。當初是因為有一個召集人,他常常把我們召集在一起。我其實是不喜這樣的聚會的,我隻愛一個人看看書,去田野走走,躺在一張椅子上,享受一下午的陽光。但是召集人是個熱情的人,良善的人,被他召集,我總是不好推脫,就去了。久而久之,就進了一個圈子。

起初我並不知道這是一個圈子,但是因為另外一些以前也喜歡召集我的人,不再召了,他對我客氣起來,對我說“你們”,帶著一種彬彬有禮的客氣和恭維,我才漸漸明白,原來我成了一個圈子裏的人了,而這個召集人,就是這個圈子的心。

被框定在某個圈子內讓我很不舒服。我極力地想要離開,回到一種獨立的孤獨的狀態。我覺得獨立的姿勢對我非常重要,而孤獨,這也是我不願處在這個圈子中的根本原因。因為我融不進去,我在這個圈子裏感受到的不是溫暖,是孤獨。看到別人興高采烈,神采飛揚,我有些不知所措,常常覺得連手腳也沒地方放。

但是我卻得到了空前的禮遇。很多人對我微笑,用羨慕的眼光看我,用討好的口氣和我說話,和我套近乎。你們羨慕我啥呢?你們以為我幸福麼?還不幸福?你是那個圈子裏的人,你是離那個心最近的人,還不幸福!我要是能進這個圈子,我還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呢!圈內的人想出去,圈外的人想進來。名人的困惑也是我的困惑啊。

卻是圈子一下就沒了。圈子沒了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圈子太大,就像小時候我們吹的肥皂泡一樣,圈子越大,邊界越模糊,直至消失。沒了邊界的圈子自然不存在了。還有這一種是圈子的心沒了。沒有了心,圈子也就不存在了。這個道理,初中數學老師就講過。

不再屬於某個圈子,我的心大大輕鬆了一陣,但很快又有些不適應,失去了歸屬感。我在心裏輕看自己,罵自己,敲擊自己,要把自己敲醒。但是敲得越厲害,失落越大,像一個乒乓球。我有些悲哀,我就是這麼個凡夫俗子,人性的弱點也是我的弱點。

同時,生活中我又遇到麻煩了。這個麻煩隻有某個人才能解決。但是這個人是某個圈子的心,而我不屬於那個圈子,我根本沒有接近他的可能。除非我成為動點,像初中數學老師告訴我的一樣,改變自己的立場和態度,動起來,進入他的圈內。我知道,我與這個圈子內的主體話語格格不入,我要進入這個圈子,不隻是得強裝笑顏,還得盡力收縮,扭曲自己,拋棄自己的興趣和信仰。就像那鑽火圈的獅子一樣,它委屈自己鑽過去了,可身上也可能被灼得遍體鱗傷。是棄,是留,名人的煩惱也是我的煩惱。

但我終於狠下了決心。好在,我的適應能力還比較強,很快就進入了這個圈子。不過,要長留在這個圈子裏,卻是個不敢鬆懈的事情。我必須隨時隨地隱藏自己,調整自己,裝飾自己,絕不能露出馬腳。和小時候玩的跳房遊戲一樣,單腳著地,集中精力。我不但要讓自己更像圈子裏的人,還要衝到最外麵,抵擋住四麵八方對這個圈子的衝擊,做好這個圈子心的視死如歸的忠誠衛士。

經過長久掙紮,我感到我在這個圈子裏已經很穩固了,我的全身上下都戳滿了這個圈子的印記,連呼出的氣息都是這個圈子的味道了。我試著和這個圈子的心說一些體己的話,但迅速就被彈了回來,被冷冰冰地拒絕。我終於明白,雖然我也是屬於這個圈子裏的,但圈子裏麵還有一個更小的離心更近的圈,我們雖然是同心圈,但我是居於外層的,邊緣的。而且因為我曾經在另一個圈子裏呆過,我處在了交集的部分。這一部分,按照初中數學老師的說法,一般是要被塗成陰影的……

三家婆臨死前挽的那些圈

這個故事在村子方圓幾百裏內廣為流傳,無人不曉,至今一些小孩子聽到,仍然恐懼地直往大人身上靠。說三家婆臨死的那兩天裏,也不叫喊,也不呻吟,可就是不許誰進她的屋。她斜躺在床上,把床下鋪的稻草扯出來,挽成一個又一個圈,扔在地上。誰要想進去安慰她,她就把圈砸誰。那稻草長年沒換過,早就生潮變腐了。她砸過來,挾裹著一股冷颼颼陰風。別說她不讓進,她讓進誰也不敢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