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球化的中國人(1)(1 / 1)

1.

香港是爸爸走向全球化的起點

可能曾在銀行工作,爸爸在年輕時,辦事就已條理清楚。1948年,隻有30歲的爸爸,拿著盧家伯伯給他的文件和自己平時積蓄的兩萬港幣,一個人飛到香港,先找好一家人居住的房子,再回上海接媽媽、我和二妹。

爸爸帶著行李,媽媽抱著不到一歲的二妹,傭人阿英抱著兩歲多的我,二妹的奶媽沒有跟來香港,全家一同登上飛機。當時的我,一點都不能理解爸媽為什麼要緊鎖雙眉,更不懂什麼是背井離鄉的淒涼。

過了一年,阿爺和阿娘(寧波人稱祖父祖母為阿爺和阿娘)和兩位未婚的姑姑也來到香港。一大家人全都住在西摩道(在香港島的半山區),共有四個頗大的睡房,兩廳,加上兩個工人房。我們一家大小住在一起,還算舒服,也非常熱鬧。

剛到香港生活,媽媽非常不習慣,她不是想念自己的爸媽,便是想念她的弟弟。爸爸則每天清早乘巴士外出活動。

我記得,有一天爸爸回家,興奮地告訴媽媽:“秀英,我找到辦公室了,在華人行有一間房,很好。”

我聽到後拍著手說:“太好了,我要去看看,爸爸您什麼時候帶我去看看?”

爸爸摸著我頭說:“陪慶,現在很忙,改天再帶你去。”

媽媽無不擔心地問:“那誰幫你呀?”

爸爸笑著說:“剛好潘家鏐先生來香港,他答應幫我。當然,你得幫忙照顧一下潘太和孩子們了。”

媽媽笑著說:“當然了。想當年日本進攻上海,我們逃難去重慶時,一路上是我抱著裕國的嘛!那天,唯一的奶瓶也打破了,我隻能用醬油瓶套上奶嘴喂他。”

我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潘媽媽不抱自己的兒子?”

媽媽告訴我:“潘媽媽也沒閑著,她忙著照顧裕國的姐姐,小女嬰身體瘦弱,加上當時醫藥缺乏,又沒有營養食品,未到重慶,裕國的姐姐便過世了。”

爸爸歎口氣說:“陪慶,那時戰爭,日本人占領了上海,我們都被逼搬家到重慶,路途上很苦。而我又先去了重慶工作。媽媽便帶著潘家媽媽和兩名孩子逃難。”

戰前,潘家鏐的父親是成功的商人,在國內曾幫過爸爸,現在他吩咐爸爸照顧剛到香港的潘家鏐。後來潘家鏐成為環球船員部的主幹。到海文的年代,他兒子潘裕國是海文的副主席。裕國的兒子也是我們兒子的好友。

講起“逃難”,媽媽經常提起日本人害我們中國人的事。我在學校也聽過不少這樣的故事,包括我讀過的中學(英華女校)就曾經是集中營,所有英籍校長和英籍老師都曾被困。日本人給我留下很深的壞印象。但爸爸隻提過一兩次他吃了日本人的苦頭,他的個性強,從不埋怨人,也從不後悔。

爸爸初到香港時,一定有很多不習慣,一定也很想念老家,但從未聽他說過泄氣的話。隻有幾次,他回家告訴我們,香港是英國殖民地,本地一些人往往被英國人利用,服服帖帖地替英國人幹事、管理香港人。

我天真地說:“那爸爸您也可以幫英國人呀!英國政府也一定會重用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