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失城(5)(1 / 3)

一張A4白紙規矩地折起來,展開信,陌生的字體,但是異常的美。黑色鋼筆字幹淨飄逸,透著清秀的風骨。最後,鴛涼看見信的末尾上寫著--“你的,清苑”。

鴛涼心裏突然有一瞬的顫抖,自從上次在醫院告別林清苑,父親已搬出醫院,她已經失去清苑的消息很久了。像是為了回避那件荒誕的事,她換掉了手機號碼,並未和任何人聯係。鴛涼打電話問過嶼之,亦沒有結果,隻好作罷。她等待著清苑平息自己的心情,重新出現在自己的麵前,就像從來不曾消失過那樣。

鴛涼拿著那封信的手已經有些顫抖,迫不及待地從頭看起。

親愛的鴛涼:

決定離開是一瞬間的決定,又好像是一個蓄謀已久的計劃。留在S市的日子不長,卻也像是經曆了一場盛大生命的浩劫。我覺得最好的事情,不是不顧後果地愛上了一個原本不該愛的人,輸得一敗塗地,留下什麼見鬼的青春印記,而是,遇見你。

相識幾個月來,我似乎從未提起過自己的事。上一次我答應過你會告訴你我的故事,一個同樣不合世俗常理、不被接受的故事……但是我覺得,你是懂我的。

想來奇怪,這些年我寫了很多故事,卻未提及我自己的故事。

我的家鄉,是雲南。然而如今再回來,中間已經隔著十年的光陰,我的親人們都早已不在人間了。自母親在我十三歲時因瘧疾去世後,父親就娶了別人,而當時執拗極端的我偷了家裏的錢和母親生前的首飾箱跑了出來。

那個時候我隻有十三歲,不知道該去哪裏,天地是這樣空曠。錢在路上很快就花完了,一分不剩。我無法找到養活自己的方法,沒有技能,不能打工,隻好將母親的首飾陸續地賣掉。然後終於在一天,我在首飾箱的底層發現了母親的秘密--十幾封書信,一本日記,一段年少的戀情--恐怕那也是母親此生最懷念的時光。

我母親初戀的那個人,是簡齡。

於是我抱著僥幸的心情,選擇了S市作為我的目的地。盡管我不知道,自己即將麵對的是什麼。後來,當典當盡了母親的所有金銀首飾,我也終於雙手空空地到達自己的目的地。然而這個城市是這樣大,讓我覺得自己那些幼稚的心思都是笑話。那是我一生中最困難的日子,我四處打工,晚上睡在公園的長椅上,身體虛弱,後來終於尋到一個出版社的差事,在那裏打雜。然後,意外的開始寫些故事。我並沒有受過很好的教育,然而對文字卻有著特別的天賦和執迷的熱愛。也因為這樣,在S市生活的第五年,我已經能夠用文字養活自己。

陰差陽錯,在一次書會上,我真的遇上了他。

人群裏,他那麼與眾不同。在這樣的書會上,有很多人笑著交談,把文學當作應酬,借著寫作和藝術的名義,其實隻是為了贏得名利。而他卻始終鬱鬱寡歡,卻在陰鬱中透著異樣的尊貴氣質。我想這樣的人,必然是有著真正藝術靈魂的人。事實證明,他確實是。

初次見麵的時候,他曾漫不經心地自我介紹,簡齡。

那一瞬間我心裏百轉千回,卻還是故作鎮定地說起,我在母親的日記裏看到過你的名字。

他當時神情依舊陰鬱,但是眼睛裏卻是掩不住的吃驚。

我們因此而有了第一次的單獨約會,後來我們熟悉起來,我毫無預兆地愛上他。他從未對我說過他有妻子,甚至,我也見過他的家人。雖然,他也對朋友宣稱我是他的愛人,但他對我的態度一直不甚熱情。我以為,隻是年齡的原因讓他有太多的顧慮,我一直對此心存僥幸。

直到婚禮那天發生的事,我才知道,他是有妻子的人。

那天在醫院,你走之後他來看我,終於說清了這兩年的事。他對我的感情,其實來自對我母親的愧疚--若不是他當時為了回城而拋棄了已經與他有過媒妁之約的母親,母親也不會早逝。而這些虧欠,他希望補償給我。他說了很多關於他們過去的事,唯獨沒有提及我們一起度過的兩年時光,哪怕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