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渡寂(2)(1 / 3)

“我並沒想到寧帛然會傻到精心布置了那麼多證據,去為這件事情頂罪,既是為了他爸爸也是為了他愛的人。其實,最初這件事也是寧帛然的父親找到我的。你們可能不知道,帛然的父親和宋祺明早些年有過節,他隻是想用這件事報複宋祺明,而正好被我利用了。我們策劃這件事時,宋祺明還未過世。如果不是寧延海,我沒有這樣的機會。調換文件一事我確實是利用了你和吟溪,但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

唯喜看著他,突然覺得有些荒謬。

他連托詞都說得那麼冠冕堂皇--是的,他本是為了吟溪和承歡而來,所以自己又算得了什麼?這半年時光,自己對他而言又算什麼?她對他的信任和依賴,又算什麼?不過是一場利用,隻有自己這樣的傻子才會當真。

徹底的傻子。

唯喜隻覺心冷,她明白這場陰謀裏她雖不是謀劃者或劊子手,卻無意中做了遞刀的人。而刀刃抵向的,卻是摯友的喉間。她想,她這一生是永遠無法原諒自己了。

“沈吟溪呢,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背叛宋承歡的?”

“那不是背叛。我們之間的事,與你無關。”似乎那個名字是顏祈不能觸碰的禁忌一般,顏祈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冷極冷,“而我們之間,也該結束了。”

是。

某種程度上,也隻能如此了--唯喜和顏祈。

唯喜笑了,她看著顏祈,這個二十三年來第一個令自己真正動心的男子。他是如此的優雅迷人,卻也是如此的冷血和薄情。她曾天真地以為自己有一天會將餘生交付於他,而最後,不過一場幻夢。

她該走了,告別這一段痛徹心扉的愛情。或者說,隻是她一相情願的愛情。

“顏祈,你相信這世間是有報應的嗎?知道你不信,但是我信。”她最後望了一眼坐在單人沙發上的他,像是要把這張臉印在心裏一般,然後決然地轉身離開。

走出咖啡廳,她茫然地望著燈火輝煌的街道,似乎不知去向。初秋的涼風裏,她宛如一片靜靜萎謝的葉子,身姿纖長柔弱。一貫靈動的眼睛不知是因為倦怠還是失落,隻有些微弱的黯淡光澤。

沒有人知道,在與顏祈談話的兩個多小時裏,她的手裏一直緊緊地攢著一支錄音筆。

“顏祈,我相信報應,你最好也相信。”她低聲道。

到最後,她不得不徹底背叛這段感情--再也顧不得任何往昔的溫情。

咖啡廳內,顏祈一人長久地坐著,時間流逝,而他似乎無知無覺。

不知多久,他突然回過神來,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當沈吟溪的聲音響起時,他的眼神又重新變得溫暖起來。那是一種特別清澈的溫暖,溫暖裏沒有一絲陰霾。

那薄情的麵容之下,也埋著如此溫柔的一顆心。

“零陵路的花園小區。”從咖啡廳出來,唯喜搭了一輛的士,順勢疲倦地靠在後座上。她沒有化妝,在那方素淨的麵容上能清晰地看到她的憔悴瘦削。此時她的眼窩深深陷下去,少了些過去的張揚妖嬈,多了些滄桑的味道。車窗外是點點燈光,此時看來卻熱鬧得很孤獨。

她遺憾地想著,人這一生,真是要經曆一段支離破碎的愛情,才能夠長大的。

屬於期望的都因為太過完美而不真實。

“等一下,掉頭,去夙溪北路。”唯喜突然改了主意,對司機道。

去找鴛涼吧,就現在。

自從法庭上短暫的相遇之後,她們已沒有再聯係過對方。於唯喜,是歉疚;而於鴛涼,唯喜不能確信,她是怨著自己的吧?唯喜歎息。而如今,她決定麵對一切了。

如果說事情因自己而起,那麼也該因自己而結束了。

現在上訴的話,還來得及。

那天晚上,唯喜沒有找到鴛涼。她家沒有人在,手機也一直無人接。唯喜悻悻地走了一圈,像過去那樣在鴛涼家門口坐了很久,直到淩晨時分才離開。

她對自己說,沒關係,還有明天……然後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家,空蕩蕩的公寓隻有自己的影子相隨。唯喜喝了一杯涼水,然後無力地躺在床上。唯喜覺得自己混沌極了,也疲憊極了。但是她想著隻要熬過這個漫長的夜,光明就會再次來臨了。她想著不久以後她和鴛涼就依舊可以一起買很多食物和碟片回來,一起赤著腳在地板上走來走去,一起相視而笑或者相擁而泣,或許還可以叫上帛然和承歡一起在家聚會……她想著這樣真好,她現在多麼想念他們。

這麼想著的她,終於慢慢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唯喜夢見自己從天空疾速墜落,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她一身冷汗驚醒。手機顯示時間是八點十五分。她遲疑了一下,還是第一時間撥通了鴛涼的電話。

電話雖然接通了,那邊卻沒有言語。

“鴛涼?”她輕輕地問。

“唯喜。”電話那邊,鴛涼的聲音終於傳來,帶著微微的顫抖,有種特別幽咽的詭異。

“帛然自殺了。”唯喜拿著手機,聽到電話的那頭,傳來這句話。

唯喜沒有回過神來,腦中響起巨大的轟鳴聲,呼吸亦突然變得艱澀起來。她像是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遲遲無法思考,身體亦慢慢變得僵硬起來。

“他在哪兒?”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她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

“北新涇監獄的太平間。”

鴛涼是在承歡被釋放那天晚上接到監獄打來的電話的,當時她正和承歡談話,試圖從整個案件中找到疏漏,再次上訴駁回法院的判決。電話那頭卻告訴她,寧帛然在監獄裏自殺,已經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