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句古語叫“言多必失”,陸開元一定不會想到,他癲狂的幾句話就會改變一場棋局的走勢。THEBOSS幾乎可以說是掐著整點進入各大專櫃趕上歐美發行的日子,雖然一周後遭遇安騰玩具的價格戰爭,好在陸寄希的宣傳策略很到位,THEBOSS倒不至於在10美元的差價麵前敗下陣來,兩家廠商平分秋色。與此同時,陸開元卻遇到了大麻煩。當美國聯邦調查局警員來到陸宅,請陸開元去局裏“做客”談一談關於陸氏企業逃稅事宜時,陸開元嘴裏的那口牛肉咀嚼了兩下,然後吐到地上去。“開元,怎麼回事?”陸秦風在餐桌頂端問。“我也不清楚,”陸氏逃總計逃了一千萬美金的稅,這明明是在陸老頭子的授意下的,他倒問他。陸開元嘲諷地笑了笑,“我就跟兩位警員去一趟當局吧。”走到門口的時候,陸開元回頭和陸娉婷對了一眼,轉而又瞪了眼陸寄希離開。這對兄弟有個觀念倒出奇相似——寧可兩敗俱傷也不一頭獨大。陸開元剛跟了警車走,陸娉婷馬上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陸寄希的鼻子罵道:“這麼對待家裏人,你還有良心嗎?”所有人都被陸娉婷一改往日的彪悍樣子給震住了!“娉婷怎麼了?有話好好說。”林兮蕊柔聲道。“阿姨……”陸娉婷突然哭了出來,淚流滿麵,撲入臨座的林兮蕊懷裏,“阿姨……嗚……”“孩子怎麼了?有話好好說,不要哭啊。”林兮蕊的慈母樣子倒裝得像模像樣。千夏混在一群傭人隊伍裏,冷笑。“阿姨,陸寄希太過分了,從小限製我認識別的男生,自己卻去找別的女人……前幾天還勾搭上了家裏的傭人!就是她!”隨著陸娉婷的右手一指,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言千夏的臉上。林兮蕊的嘴角揚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娉婷,這種事情不可以亂說的。”“寄希,有這回事嗎?”陸秦風威嚴的目光移到陸寄希臉上。陸寄希的長睫微顫了一下,然後冷冷道:“當然是假的,”他餘光輕蔑地瞥向言千夏,“她隻是個傭人,我會看上一個下人嗎?”千夏低下頭繼續笑。還好她早看穿了陸寄希的接近是有目的的,要是真傻傻上鉤了,現在陸寄希的話該令一個女子多麼羞辱不堪。陸寄希極不滿意千夏的表情,想也不想就說道:“你不用事不關己地笑。我根本沒有喜歡過你。我知道你喜歡的人也不是我。你的愛情謙卑到塵土裏去,一次又一次中了別人的連環計罷了。言千夏你才是真正可悲的人。”陸開元不值得你愛……陸寄希把這句話噎在喉間。可是在言千夏聽來,這番話卻觸碰到了她最脆弱的那根神經。為了邱珞,她逼迫自己變得爭強好勝,事事算計,倔強敏銳。每次她跟邱珞對局,他可以遊刃有餘地處理感情,而她總因為感情誤事。自己身在計中不自知。是不是隻有變得跟邱珞一樣的鐵石心腸,她才能贏過他?“你們不用欲蓋彌彰了,”陸娉婷諷刺地笑道,“我手裏可是有證據的。”她擦了把眼淚從林兮蕊懷裏站起,走到液晶巨屏電視機麵前,又將一張光盤放入DVD機。很快,屏幕上就顯示出了言千夏的身影。背景是陸開元的書房。言千夏做到電腦麵前,將一張光盤插入驅動器,她的背影正好擋住顯示器,隻能看到隱約的光亮從顯示器射出。那時的她其實是在刪除照片。她根本就沒有去找過什麼財務軟件,刪了照片後就離開了。在千夏眼裏,陸開元和陸寄希一個豺狼一個虎豹,誰也不見得比誰好。她完全沒有興趣參與這場家族戰。可是,如今這卷錄像帶在暗指她是賬本的告密人。“能打開公司機密電腦設備的密碼磁盤,隻有我們姓陸的公司最高層管理者才有,”陸娉婷陰狠地瞪向她,完全不輸陸開元的氣勢,“你敢說你拿的那張不是從陸寄希那裏拿來的?”這個時候,寬容慈悲善良仁厚的女人就該說:“和陸寄希完全沒有關係。這是我從陸開元那裏偷來的。”這個時候,陰狠腹黑六親不認的女人就該說:“是陸寄希給我的。他說他當了副總後就要和我在一起。”言千夏兩種都不是,她緘默不語。在這場家族戰中,正義之類的詞彙早就不存在了,她陸娉婷就真有資格站在這裏指責她?“寄希,你告訴我,你找到了上麵的誰?”陸秦風的臉色很難看,他最不想見到的兄弟相爭的一麵還是發生了,“沒有上頭的示意,聯邦不會直接到我陸家來帶走長公子。”“爸爸,連你都懷疑我,”陸寄希淡笑著回視,“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你……”陸秦風瞠目,臉色漲紅,氣得發顫。林兮蕊在一旁勸道:“老爺子不要動氣,對身體不好!”林兮蕊回頭對離她最近的一個傭人高聲道:“還不拿藥來!”那藥丸遞在陸秦風嘴邊,卻因為他顫抖得太厲害,落到地上去,陸秦風深深喘了個氣便昏過去。“老爺子……你們都快來!送老爺去醫院啊!”林兮蕊鎮定自若地指揮急救。陸寄希和陸娉婷冷冷對視,目光不曾送對方臉上移開。仿佛有冰冷的氣流沿著向彼此衝撞。他揶揄:“這麼輕易就上了陸開元的船,也不看看那船開向哪。如今送他進監獄,我們一起接手陸氏不很好嗎?”她淡然:“我不會後悔跟你撕破臉。這麼多年我忍夠了。陸寄希你給不起別人愛情就不要允諾!”他微怔,隨即嘴角綻開薄涼的笑意,“那好,那就讓我們繼續鬥下去吧。看看誰是最後還留下來的那個人。”陸寄希說完起身離開,跟著去醫院。陸娉婷也起身,高傲地昂起頭顱,向室外走去。所有人都轉移到醫院重病監護室。陸秦風病發整整搶救了十八個小時後離開手術室,奄奄一息。他在病床上用最後一口氣改了遺囑。言千夏已經理好了行李放在賓館,她換了一身便服站在醫院扶梯拐角處。林兮蕊從另一端的病房內走出,許多記者圍著她,她帶著墨鏡看不出表情,隻是擋開了記者,見到言千夏在等她,於是走向千夏。“聽說他最後改了遺囑?”千夏淡淡地問。“是。”林兮蕊嘴角微微揚起。這時走廊的另一頭爆發出嚎啕哭泣聲,是陸娉婷從病房內走出,對著所有媒體傷心痛苦。有的記者扶住她,有的記者遞上紙巾,更多的記者將攝像機推進給她臉部大特寫。“看來對你很有利?”千夏繼續問。“不,我的10%資產不變,不過……”林兮蕊諱莫如深一笑,“陸秦風將60%資產全給慈善,剩下的40%我們四個人平分。我和他們兄妹三人在陸氏裏平起平坐。”“下一步你準備如何呢?和陸開元聯手對付那對兄妹?還是逐個瓦解?最後坐上最高的寶座擁有‘最大的財寶箱’?”“陸開元既然已經進去了,就沒有必要出來了……”“林兮蕊,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也許邱珞會回來和你爭家產?”千夏的話令林兮蕊輕輕一顫,她繼續道,“當你獲得越來越多的利益,越來越多的財富,越來越多的權勢時,想一下你失去的吧。不要等到某一天,你以為你得到了財寶箱,才發現自己其實一貧如洗。”“嗬,”林兮蕊抽了口氣冷笑,“你不就是要我回去見言啟爍最後一麵麼。我跟你走一回便是。雖然你沒有真正參與這件事,可是言千夏你怎麼知道你沒有間接推動了它?不要把自己定位得這麼神聖。”“我沒有把自己當做聖人,相反我隻是個凡人,所以我還相信感情這回事。既然你已經對它麻木了,那我們就回一次中國,讓你看一看……”千夏想起自己的父親,頓了口氣,“讓你看一看,一個平凡男人在堅守的愛情。”肯尼迪國際機場候機大堂。言千夏坐在候機座上,還有十分鍾登機。“千夏!”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在人來人往的大堂裏,見到陸寄希竟然走到她麵前。“你來幹什麼?”也許因為兩人太過俊美,過往的乘客紛紛回眸,以為兩人是在拍偶像劇。陸寄希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你要離開紐約了?”“對,還有十分鍾我登基,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她的語氣有著淡淡的疏離。陸寄希狠下心道:“是因為我那天的那些話傷害到你嗎?那我道歉可以嗎……”言千夏一下子反映不過來,眼前的男子深情款款,像是偶像劇裏為了挽留戀人不顧一切的男主人公。“是真的,”他繼續說,眼神微微有些躲閃,“我真的喜歡你。”“一邊喜歡一邊利用?”她諷刺道。“原來你還是介意的……”他嘴角綻開一個慘淡的笑容。“不,我不介意。”聽到言千夏這麼說,陸寄希眼裏盛開希望,卻轉瞬湮滅,因為言千夏接下去道,“因為我根本沒有喜歡過你。”“那你那時為什麼答應我,幫我偷財務賬本?”“誰幫你偷了,我不過去陸開元的電腦銷毀一些照片……一些我被偷拍的照片。”提起這事,她臉上有淡淡的厭惡。“你是被偷拍的……”陸寄希的聲音消失在喉間,突然不知道下一句說什麼。他真的懷疑過她,懷疑過她是哥哥的女人。他的信任,是太過脆弱的東西……“你走吧。”千夏側過臉,看向鍾,還剩五分鍾登機。陸寄希頹然地轉身,見到林兮蕊和邱珞迎麵走來。他咋舌,問向林兮蕊,“阿姨,你們認識?”“咦,你也認識珞珞?”林兮蕊淡笑,“他是我的親兒子,一直住在紐約。這次他陪我回中國去一趟處理點事情。”“你的兒子……”陸寄希下一刻爆發,大罵道,“好啊!合著你們三個人一起整我家的家產!”“陸寄希,如果不是我幫你,唯一的犧牲者就是你。你最好知足。”邱珞的聲線華麗低沉,卻壓抑得人喘不過氣。陸寄希惡狠狠地瞪了他們母子倆一眼,拂袖而去。言千夏走到邱珞跟前,“最後是因為你幫了陸寄希?你不是一開始說要站在陸開元這邊嗎?為什麼倒戈?”邱珞眸光微轉,扯開一個笑容,回答她,“我不過是想讓你知道,你是多麼地無能。”千夏的眸光微微黯淡,然後回之一笑,“你說謊的水平退步了。”她拖起旅行箱率先入關。林兮蕊走到邱珞旁邊低聲揶揄道:“你玩弄人玩弄得太過分了點吧。”邱珞猝然一笑,對林兮蕊做出投降的表情,“我玩的是我自己……”說完幫林兮蕊推旅行箱跟著入關。三個人在春暖花開的時節回來中國。春日裏和煦的清風溫柔地拂向大地。醫院的花壇裏姹紫嫣紅,引得不少病人在家人的陪伴下來此駐足。然而一回到大樓,陰寒的穿堂風和消毒藥水的味道和外頭恍如隔世。肅穆的大樓裏盈滿了壓抑的氣息,因為這裏是生和死的輪回處。林兮蕊和言千夏進入特等病房。之前兩人都設想過,言啟爍一定病得更加嚴重了。然而真的見到他,她們一起怔在原地。言啟爍躺在病床上沉睡,嘴上帶著氧氣罩,看上去奄奄一息。從前那個滿臉紅潤,微微發福的憨厚男子,現在頭頂已經完全光禿,皮膚呈現一種不健康的灰白色,整個人骨瘦如柴,臉頰深深凹了下去。林兮蕊抽氣道,“我差點……認不出他了。”千夏緩緩道:“五十歲的男人被一群人暴打,在醫院上躺了兩個月。沒日沒夜地想念一個女人,心神俱傷。舊傷新疾一下子蜂擁而來,心髒迅速老化。她恐怕撐不了多久了。”“你要我陪他最後一段日子是嗎?”林兮蕊沉澱了一口氣,“好。就當我還他十年恩情。”“不。還有最後的希望,主治醫生說心髒移植手術還有25%的成功幾率,我希望你幫助他情緒穩定,送他進手術室。”林兮蕊點了下頭,邁步子走到他床邊,輕輕坐在床單上,用一如既往的溫和聲音道:“啟爍,啟爍,醒醒。”見言啟爍沒有反應,她微微俯下身,繼續喚道:“啟爍,我是兮蕊,我回來看你了。”床上的人,心電圖突然大幅走高,他緩緩地睜開眼皮,露出灰色渾濁的眼睛,他極慢地轉過頭顱,緩緩地和林兮蕊對視。他微微張開嘴巴,像是感歎了一聲,卻輕得幾不可聞。他緩緩地抬起那隻骨骼突出的右手,林兮蕊接住他的手,寬柔一笑。千夏悄聲退出病房。她轉過身,見到周瑾瑜正站在窗台邊打電話,似乎是在談商事。他餘光見到言千夏,於是立即掛了電話,轉對她微微一笑,“回來得很準時。”他們來到醫院的天台。頭頂上瓦藍的天空像一大塊脆弱的玻璃。兩人站在桅杆旁,在十一樓的上空俯視腳下川流不息的城市。千夏開始在心裏編排理由。一旦周瑾瑜提起婚事,她該怎麼回答。用言啟爍的病情拖一拖?還是直截了當地拒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還是直接裝惡人?他的雙手扶在欄杆上。由於衣袖向上卷起了些,露出一段結實的手臂。左腕上黑色的瑞士腕表光滑的表麵反射一片陽光。他靜立在風中,顯得那麼風輕雲淡,絕世獨立。“言千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