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才蒙蒙亮就起身了,家主婆煮了湯餅,讓他們吃飽了好趕路。m.樂文移動網
“多謝阿嫂照應。”崔竹筳取出緡錢交給她,“這裏一些錢,權當投宿的用度,請阿嫂莫嫌少。”
那家主婆是實誠人,托著錢有些無所適從的樣子,“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住上一夜還收錢,顯得我們莊戶人鑽進錢眼裏似的……”
那家的孩子倚在母親的身側,穠華笑著撫撫他的頂心,對家主婆道:“我們住客棧也是要花錢的,阿嫂收下是應該的。日後有機會,請阿嫂和大哥來舒州遊玩,我們好盡地主之宜。”
那婦人連連點頭,又差男人取事先預備好的幹糧交給崔竹筳,夫婦兩個將他們送上車,便揮手作別了。
“倒是筆意外之財。”男人低頭看看那錢,“這裏偏遠,鮮少有人經過,我看那兩個人有些怪異。”
“怪異甚?人家留宿不曾給你錢?”婦人回身招呼孩子,把他們手裏的金棋子摳了出來,“娘與你們收著,將來娶媳婦用。”
那兩個孩子難得有精巧的小玩意兒,被母親收走了自然不樂意,立刻咧開了嘴對天長嚎起來,聲音之淒厲,須臾驚動四方。男人大皺其眉,“大過年的,家裏有哭聲吉利麼?給他們玩罷,小心些,別弄丟了就好。”
婦人瞪他,“你當這是石頭?我先前咬過,是金子。你多粗壯的腰杆子,拿金子與孩子玩?萬一不小心吞進肚裏,死得倒輝煌!”一壁說,一壁查看,見頂上有個紐袢,便道,“好啦,別哭了。娘給你們穿起來,戴在脖子上可好?”
兩個孩子含淚應了,趕緊追進去,待套在脖頸上才作罷。
正月裏無事可幹,村裏人都聚在一起曬太陽,分吃果品。及到正午時分再放一輪炮竹,各自回家生火做飯。婦人在院子裏掃地,鞭炮炸得四處都是紙屑。還有左鄰右舍吃下的瓜子殼,都嵌進了磚縫裏,笤帚刮也刮不出來。
忽然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抬眼看,十幾個穿著甲胄的禁軍從門外經過,勒住了馬韁問:“可有人帶著一個女子從這裏經過?女子十六七歲年紀,生得極美貌。”
婦人想起昨晚留宿的兩個人,是有個女子,不過美貌算不上,很尋常的模樣。心裏有些怕,大概是在抓逃犯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搖頭說沒有。
那些禁軍揚鞭要走,卻有人從馬上縱了下來,幾步到檻內,一下把孩子提了起來,“這是什麼?”說著扽斷了頸上的細繩,將吊墜呈給領頭的效用看。
原本這種打雙陸用的棋子很尋常,城中有錢人家用金銀製也不在少數,可是出現在這種窮鄉僻壤就有些古怪了。那效用翻來覆去查看,在棋子底盤發現一個米粒大小的章子,上麵赫然刻著“內辦”。
效用大驚,蹭地抽出佩刀架在婦人脖子上,“你敢隱瞞?說,這棋子哪裏來的!”
男人從屋裏走出來,看見這陣勢嚇得跪下了,膝行到婦人身旁,不住拱手乞求,“都頭饒命,千萬莫傷了渾家。這是昨日投宿在我家的人留下的,不是我們偷來的。”
效用高聲斥問:“投宿的是什麼人?現在人去了哪裏?”
婦人瑟縮著說:“是一對夫妻,昨天日暮時分敲門借宿,說是去汴梁投靠親友的,結果未找見人,隻得返家。”想了想,忙又補充,“那小娘子臨走邀我們去舒州做客,想來現在往南去了。我們是清白人家,不敢打誑語。適才都頭說的女子樣貌和那小娘子不符,民婦才稱未看見,並不是有意欺瞞都頭。”
效用把棋子交給另一個人,急急吩咐:“你火速回禁中複命,我領人繼續追趕。”也不理會那家人,很快往外去了。
那家的孩子被奪了東西,嗚嗚咽咽哭起來,爹娘忙將他們的嘴捂住了。待禁軍走後麵麵相覷,想是禁庭走失了人,弄得這麼大的排場,真是嚇人。
“天上哪能掉下金銀來,險些闖禍。日後外麵死了人也不許開門……”婦人絮絮說著,在不依不饒的孩子嘴上打了一記,“哭哭哭,不要命了!”說完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一騎絕塵而去,八百裏加急也不過如此。入了皇城往上通稟,今上親自召見,狠狠攥著棋子說:“正是她的東西,如今人可有下落?”
生兵俯首道:“據那家娘子說,李娘子曾提及舒州,盧效用已經往舒州方向追趕了。請陛下寬心,隻要路徑沒錯,不日便能追上的。”
今上失神坐在寶座上,短短的兩天便弄得憔悴不堪。沒有走失過心愛之人的不能理解,杳無音訊是在煉獄裏,有了消息不見人,折磨仍舊不得疏解。他的拳頭在案上重重敲擊,“增派禁軍,以那個村子為原點,向四周擴散追捕。什麼人這麼大的本事,能逃過三萬禁軍的耳目……那村子離汴梁多遠?幾人同她在一起?”
生兵拱手道:“回陛下的話,是新封以南的一個無名村落,離汴梁約有七十裏。據那家主說是自稱夫妻的一男一女,並沒有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