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除夕突變(1 / 3)

春節前夕,雪粒夾凝還不停地下,這是一個曆史上少見的冬天,寒凝仿佛要把大地萬物凝固,雪粒夾著冰凝從早到晚不停地落,冰封大地,房簷角的冰凝晶瑩瑩像一根根柱子垂吊著。山林樹木都壓彎了腰,不時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音,那是雪凝太沉,樹枝經不住垂壓,斷裂發出的。室外寒風冰凝、雪粒不停地肆虐著大地萬物,而監獄內節日的氣氛愈加濃厚。從大鐵門到各監室都掛上了楹聯,這些紅彤彤火烈烈的楹聯均出自犯人之手。犯人是垃圾和精英彙集的群體,垃圾堆裏沒有文化,犯罪均屬盜竊、強奸、販毒這些粗獷型犯罪,而精英則是文化程度高,有一技之長,聰明過人走向反麵而犯罪的。

監獄大鐵門上已經掛起了兩個紅紅的燈籠,雖然距春節還有幾天,但監獄都提前渲染過節的氣氛。

采煤監區教育幹事陳鬆忙得不亦樂乎,他一手準備著犯人過節的教育講話,一邊指點監區的牆板、黑板報欄的設計和組稿。每逢節日,分監教育科都要組織進行全監評比。采煤監區在整個沙拉分監年年板報評比都榮獲設計、版麵內容一等獎,主因是采煤監區有幾個這方麵有特長的人才,無論畫畫、字形、內容在沙拉分監都堪稱一流。

犯人們每天收工進入監房,都會被這些紅紅綠綠的東西感染。但他們最喜歡聽到的是食堂後麵殺豬的慘叫聲。這種慘叫聲使人麻木,也從不被人同情,過年意味著過幸福生活,這是犯人最眉飛色舞的事情。

春節前幾天,鐵劍收到了周瑾的來信。

親愛的鐵劍:分別都一月有餘了,這一月仿佛一年似的漫長。我現在已經回廠上班了,不知你的情況如何?甚是掛念。監獄於你是個陌生的地方,這既充滿快樂,同時也充滿挑戰,快樂來自於工作,挑戰來自於法律。

俗話說工作著是快樂的,但從事監管犯人的工作,又是危險的。火山口易守,你知道它何時奔突,炸藥庫易看,但隻要有一粒火星,就可能山搖地裂。你的頭上,懸著神聖的國徽,時刻體現著法律的威嚴。

犯人是人,是活生生的肉體和精神,隻要有懲罰,就有反懲罰,隻要有改造就還有反改造。雖然如今不提無產階級專政了,政府要求把犯人也當人看,是垃圾通過改造要把他們變成良民,是棵歪脖子樹,通過你們的矯正,把他們變成有用之才,但危險依然無時無刻不在。

你的脾氣是風風火火的直脾氣。這不是部隊,是監獄,希望盡快轉變角色,適應環境和工作,不辱沒人民警察的光榮稱號,不辜負頭上高懸的金光燦燦的國徽。

親愛的,鬧鷹岩的驚恐,把咱倆緊緊聯在一起。住院時的痛苦,被深深的愛衝淡!我懷念那段日子,仿佛愛因斯坦的時空觀,我們雖然生活在同一個時空,但是車禍前,誰都不知誰的存在,仿佛一個是地球人,另一個是外星人,芸芸眾生,我們互不相幹。正是鬧鷹岩的驚險,把我們緊緊聯在一起,讓我們心縮短了上億光年的距離,也許這就是佛家說的,命中注定。我雖然不相信輪回,但仿佛我們前世曾在奈何橋上相遇,深深地埋下愛的種子,直到今生才開花結果。

就囉唆這些。新春佳節快到了,祝節日快樂!吻你!

周瑾春節前一天,采煤監區上最後一天班,因監區生產任務壓頭,往往要帶犯人生產到除夕上午,到下午方能放犯人洗澡、理發、洗衣,到監區小賣鋪購物。

一大早,鐵劍就來到雜工組集合犯人。他來得比誰都早,因雜工組其他雜工,瓦檢、安全、電工都完成了任務,唯獨犯人吳應泉負責的廂木欠了百餘架。采煤中隊和掘進中隊的生產任務都受到了影響。這是一個鏈條,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都互相影響,是一個環環相扣的工作。

廂木供不上影響掘進的進度,掘進上不去,打不出巷道,采煤又受到影響。

這幾天因吳應泉的廂木缺了百餘架,掘井中隊中隊長大為惱火。因雜工組屬監區直管,兩個采煤中隊隊長把火發在掘井中隊長頭上,掘井中隊長就給監區提意見,鬧得周世恒把鐵劍狠批一通,讓鐵劍這段日子不好過。還是周瑾的來信撥亮了他心中的曙光,否則,他的愁緒老籠罩在心裏。對吳應泉他有束手無策之感。

“報告鐵幹,全組集合完畢,除吳應泉因生病未參加外,十六人中十五人到齊。報告人,方智。”

鐵劍瞅瞅隊列中沒有吳應泉,血一下往頭上湧。

“這個雜種。”鐵劍嘴中冒了一句咕噥,“咚咚咚”往寢室裏衝。心想:不給這雜種點厲害,不知馬王爺幾隻眼。

他來到房間,吳應泉還在磨磨蹭蹭。不由分說,鐵劍一個箭步躍到吳應泉身邊,右手抓著吳應泉的左手腕,左手閃電式對著他胳臂肘一扭,一個漂亮的擒拿動作,把吳應泉的左手扳到身後,真是“穿衣服提領,抓鴨子抓頸”。鐵劍像提一隻小雞,隻用三分之力,吳應泉就彎曲著腰,“爹”一聲、“媽”一聲地叫著被鐵劍提下樓來。

來到隊伍前,他鬆了手,雙手輕輕拍一下吳應泉的雙肩,同時右腳掌輕輕叩擊一下他腿的膝關節處。“啪”一下,吳應泉毫無反抗之力,像一堆軟骨般跪在眾犯人麵前。

“吳應泉,你裝病,抗拒勞動改造,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認為政府幹部的眼睛都瞎了,什麼是偽病什麼是真病都分不清。原本政府幹部講政策,不能體罰虐待你們,但泥人經不住雨淋,偽病抗不住驗證。我已經問過醫務室,你啥病都沒有,體壯如牛。你是懶病,抗拒改造的病,要不要當麵鑼對麵鼓,請醫務室的醫生來檢查?你個心懷髒痢的白眼狼。”

一急,鐵劍粗魯的教育方式暴露無遺。

方智瞅一眼“花匠”吳應泉,嘴中嘮叨道:“罪有應得,鹽在哪鹹,醋在哪酸都不知。人家鐵幹是特種兵,又是政府幹部,你是雞蛋碰在石頭上,準叫你破爛不堪。”

但嘎魯則不然,他斜方智一眼道:“甭看‘花匠’臉方脖子短,鷹鼻鷂眼不可交,懷中揣著殺人刀。‘花匠’要的就是這遭,走著瞧吧,他那花花腸子一動,不知啥歪歪點子又出來了。”

雜工組的其他犯人都指責吳應泉抗拒勞動改造,消極怠工,咎由自取,都為鐵劍露的這一手嘖嘖稱道。

鐵劍懲罰性教育完吳應泉,帶著隊伍來到一號井,簡明扼要交代道:“今天是春節前最後一天班,大家有力氣就使出來,早完早收工,早回監房,喜迎新春佳節。監區已經開通了親情電話,每逢佳節倍思親,沒人接見的都給家中掛回電話,報個安問個好!”

犯人們各就各位,那空中的雪粒夾著凝越下越大,從北邊吹來的寒風毫不掩飾地肆虐著大地。到中午時分,地上疊起一層霧幔,罩住這一地區。這種初春和深秋才有的白霧,濃稠得像乳白色的紗幔,把這一帶遮得嚴嚴實實。

午後,方智看守的工棚內火越燒越旺,那些燒紅了的煤塊發出熱能,烘烤著從井下回到地麵的民警們的臉龐。春節來臨,部分民警請假回家過年了,工地上警力更顯不足,除監區領導外,監區三大幹事都下到中隊協助管理犯人。

采煤監區隻要有教育幹事陳鬆在,那牛皮就吹得響。

那天陳鬆是協助采煤中隊帶犯人,他把犯人送進井口,有人守著,他就到工棚裏取暖。陳鬆的牛皮吹得響,隻要有人和他瞎吹,天南海北,從天上吹到地下,從國家大事到生活中的雞毛蒜皮。他仿佛滿肚子都是知識,總有一群民警圍他轉。

鐵劍在各個工種巡視完,犯人們都按民警的安排幹著活,他還特意到“花匠”吳應泉的廂木工地瞅瞅。不知是鐵劍出手太狠製服了他,還是春節放假的驅動力,總之,吳應泉這一天的表現特積極,五十架廂木早完成了,正在追趕前些日子所欠數量,鐵劍看吳應泉滿頭大汗,幹得很歡,微笑著來到工棚。

方智見鐵劍進來,忙遞來板凳叫他坐。上班這段時間采煤監區的民警們彼此熟悉了,鐵劍也不客氣,接過方智遞來的小板凳坐下。

“鐵劍,你姓鐵,準是叱吒草原鐵雄鷹的後代嘍?否則,咋會姓鐵呢!”陳鬆見鐵劍邊喝茶邊坐時問道。

“說真的,我原來姓楊,但前幾年不知咋就說我們楊姓是南下幹部,是鐵木真的後裔。政府要求我們改姓嘞!”鐵劍聽陳鬆今天談論的是他的姓氏,也來了興趣,為自己有鐵雄鷹這樣的祖先而驕傲自豪,便隨口回道。

“鐵雄鷹可是名垂千古的人物,幼年喪父,隨母親和幾個弟弟在草原逃難,忍饑餓,還要躲過仇敵部落的追殺。正是有這樣的磨難,鐵木真練就了渾身的本領,特別是軍事才能。他從小就識彎弓射大雕,還憑著兒時磨煉出的一身本領,長大後統一草原各部落,成了千古帝業。”

陳鬆充分展示他淵博的曆史知識,這些鐵劍都不是很清楚,隻知鐵木真是草原雄鷹,統一了蒙古部落為統一中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政府喊姓鐵就姓鐵,追那些根、溯那些源幹啥?祖先的榮光又不是懸在頭上的佛光,改姓改為蒙古族都是為民族大融合,隻要是國家喊做的事,都是無比正確的,誰追根追源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