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耳光冷戰(1 / 2)

西醉花,諧音洗罪花。

顧名思義,乃是一種洗去罪孽的花朵。

驚塵世界之中,凡人凡事都有所謂的命數規定。一個人生來命不好,怎樣努力也會不停的倒黴失敗,一事無成。一個人若天生大富大貴,就算他每天呆在屋中睡懶覺,也會有財富名利從天而降。

通俗一點來說,這就是命,是虛無縹緲的命數注定的。在人出生的時候便注定的。

而對某些行為,比如殺孽滔天,謀朝篡位,顛覆綱常,弑親之行為,命數會給與嚴重的懲罰,小則減短壽命,大則天降神雷,活活劈死人來。

西醉花的存在,就是消減這些罪孽的最好辦法。

西醉花不開在泥土上,而是種植在人身體中。被種植的人會終生憂鬱,用來自內心最憂愁,最悔恨,最激烈的淚水灌溉,逐漸由花骨朵花開五瓣,由白色轉為墨色,就此成熟脫落。

服下此花的人,會將己身的罪孽抵消,不受命數譴責。

被種植此花的爐鼎,在花離開身體的刹那,便會五感盡失,七情六欲盡褪。

宋璟坐在桌前,等待關於西醉花的記憶慢慢複蘇,了解的越清晰,就越覺得心底一陣徹寒。

五感盡失,七情六欲皆褪,那還是人麼?

或者說,隻是沒有知覺的一塊石頭?

無法感知周圍,沒有喜怒哀樂,連自殺的情緒都不會產生。

宋璟狠狠的握住手掌,澹台春水,你怎麼會自願種植這樣歹毒的東西。

西醉花,如非被種植者自願,則會自行凋謝枯萎。這也就是西醉花稀少的原因,不會有誰那樣大度寬容的為他人做嫁衣,把自己弄得慘不忍睹。

他站起來,衝到屋外,發現澹台春水緩緩立起,手指牢牢的握住衣襟,將自己那套衣服緊緊的裹在身上。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裏,無依的就像風中無根的飄蓬。

“澹台春水。”宋璟幾步邁了過去,拉住那人幹瘦的胳膊,“跟我過來。”

宋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發這麼大的脾氣,心裏的火不受控製的跳動,這家夥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呢?

他把春水當做了朋友。

在藥圃崖上擦肩而過時,那哀愁少年一聲壓抑的委屈停住自己的腳步。

在寧靜平和的書房中,安置下一張突兀的桌子,擺放上品質上好的筆墨。

安靜的在桌上放下黃橙橙的芒青果。

偶爾氣憤的轉身而去。卻也氣不了多長時間,依舊為自己想著。

時間很短,但足以接納他成為自己的朋友。

春水像沒有知覺的木偶,被宋璟拉回屋中。

在衣櫃裏隨便翻了一件青藍色衣衫與白色內襯扔給春水:“穿上。”

他自己這才另拿了一件外衫,背對著春水慢慢穿上,再轉過身來,發現春水已經換好了衣服,寂寂的站在那兒,低著頭,眉目憂愁宛如一池古蓮深鎖庭院,寂寥的盛開寂寥的凋謝,期間千年的美好無人能賞,世界隻介乎自己一人,一個人一個人的,也就習慣一個人了。

“為什麼要種植西醉花?”

春水沒有抬頭,睫毛遮住那雙總是大霧彌漫的眼睛,低低聲音一如既往的緩慢:“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為什麼要種植西醉花?”

春水抬起了頭,哀愁的眸子陰暗挑釁:“你管這麼多幹什麼?我樂意這樣做,你還能把我怎樣不成?”

宋璟明白春水還在介意之前的事情,不可能不介意的,但是這與西醉花無關。

他試圖解釋:“我和妖孽沒有關係,隻是他一直賴在這裏。今日的事,我知道很傷害人,但是現在請你正視自己的現狀,你到底認識到西醉花會帶給你什麼嗎?”

春水斜彎起唇角,側頭瞥向宋璟:“長在我身上的東西,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看,花瓣已經是藍墨色了,再幾年就可以完全盛開為墨色的,很不錯是嗎?我現在已經感受到各種感覺的衰弱,但我不介意。”

是的,不介意。沒有什麼舍不得的,沒有什麼留戀的。最想的就是徹底放逐自己到一片無聲息的黑暗之中,到時候或許就會有所追求了罷。

宋璟徹底火了,他的性子是冰原下的火山,平素嚴寒一片,嚴酷的寒冷下麵始終是決絕的侵略色彩。

他很少爆發出來,記憶中也沒有現在吼得這樣大聲——

“澹台春水,你當我是朋友,你立即把這花凋謝了。不就是被妖孽羞辱了麼?這有什麼?是男人就以後把場子找回來。我陪你。大不了拚了命了一死,總比以後像石頭一樣活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