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帝駕崩(2 / 3)

就這樣過了好一陣子,張奐才拋下那小木棍兒,環顧滿營將官歎息道:“我心裏難受……當年秦始皇築長城,恐匈奴繞道入侵,特意從五原郡遷徙百姓建造了這座雲陽城。今日它卻被羌人摧毀,無數百姓死於非命。老夫實在是罪責難逃!要是能早一步從並州轉移過來就好了。唉……尹司馬,可有羌人餘部逃竄的消息?”

軍司馬尹端趕忙回答:“屬下已經打探清楚了。先零羌(羌人部落之一)一部死傷殆盡,餘眾繞過高平退入逢義山駐紮。大人,咱們是不是現在就起兵追擊呢?”

張奐卻搖了搖頭。

“您決意招安羌人?”尹端反而問道。

“嗯。”

“皇上天恩無盡,大人仁心寬宏,實在是朝廷之幸、百姓之幸……”尹端話鋒一轉,“隻是羌人素來不講信義,自我光武皇帝複漢中興以來,數征數撫卻皆是旋而複叛。孝安皇帝時虞詡在武都大敗羌賊,其餘眾流入益州,這將將幾年的工夫小疾便養成大患,竟又攻城掠地大肆作亂。如今您一統三州兵馬,若能乘得勝之師一鼓作氣掃盡餘賊,實是為朝廷除一心頭大患。將軍若因一時之仁放去此患,難免日後他們還要卷土重來再動幹戈。您萬萬要三思呀!”

張奐聽了他的話,臉上一點兒表情也沒有:“我何嚐不知這些?羌人的確是我朝大患,今天這個戰局難得確也不假,但我當過幾年大司農,咱的家底兒我心裏有數!這一回征匈奴、退烏桓、敗羌人,耗費無法估量,朝廷還能再掏幾個錢出來?”說著他故意掃視了一下眾將,“打仗打的是錢糧!如今這裏十萬大軍每行一步都得金銀鋪地、糧草開路,兵發逢義山談何容易?更何況……”

張奐說到這裏突然頓住了,他本想引孔聖人那句“吾恐季氏之憂,在蕭牆之內”,可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了。他雖身在軍旅,但朝廷裏的事多多少少也知道點兒:當今皇上自黨錮之變愈加寵信宦官,王甫、曹節等一幫閹人主事,到處索要賄賂、排斥異己;皇後竇氏一族日益強盛,已掌京中兵務;而主政的司徒胡廣是個地地道道的“老好人”,正經事一點兒辦不來,就知道到處抹稀泥;還有個護羌校尉段熲處處與自己爭功鬥勢,此番作戰他竟按兵不動暗中拉自己的後腿,現在又一猛子兵進彭陽,明擺著要來搶功勞。除了這些羈絆,司隸校尉曹嵩才是最令人頭痛的角色!曹嵩既依附宦官又和段熲穿一條褲子,自己的大軍就身處他管轄的三輔地麵,他還兼著供給軍糧的差事。聽聞皇上如今身染重病不能理事,自己要是下令兵發逢義山,萬一那曹嵩背後捅刀子,故意來個“兵糧不濟”,莫說這仗打不贏,自己這條老命恐怕都得賠進去!想到這兒張奐不禁打了個寒戰,可麵對派係林立、良莠不齊的滿營眾將,縱有一肚子的苦水又怎麼好推心置腹呢?

“將軍萬萬不可草草收兵!若嫌大軍行動不便,末將願討一支輕兵日夜兼程直至高平,誓要掃平逢義山!”這一嗓子好似炸雷,把滿營眾將都嚇了一跳,張奐扭頭一看,叫嚷討令的是司馬董卓。

那董卓生得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粗胳膊粗腿,肥頭大耳,黑黝黝的臉上滿是橫肉,再加上那打著卷的大胡子顯得十分凶悍。別看他才三十歲,但跟隨張奐帶兵放馬的年頭卻不短了,是一員少有的勇將,隻不過脾氣躁、性子野、缺少涵養。

張奐並不在意他的討令,揶揄道:“仲穎!你怎麼又犯老毛病了?如今那些羌人差不多已經無所依附,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亡命徒。你此番到並州要是一戰不成,反喪軍威。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又是從長計議!老將軍若不信我能得勝,我甘願立下軍令狀!”

張奐冷笑一聲:“這軍令狀你可萬不能立!就算我派你前去,這一仗也未必輪得到你打!”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董卓瞪圓了眼睛瞅著他。

張奐沒在乎他的失禮,接著說:“你不知道,就在半個月以前,咱們和羌人玩命的時候,段熲已經率領度遼營(邊防屯駐軍)的兵馬神不知鬼不覺地進駐彭陽了,那裏就守著羌人的老巢逢義山。那段紀明素愛爭功,前番羌人潰敗他是不明底細未敢攔截,過了這些天他應該也揣摩得八九不離十了。咱們要是大軍出動他礙於麵子不好下手爭功,頂多是協助一下。若是你輕兵去打逢義山,他可就不讓了,豈會把嘴邊的肥肉讓給你吃?仲穎啊,你就死了這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