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道理,我在前麵一節按馬斯洛(Abraham
Maslow)的心理學作了一番解釋:人的心理需求由低到高有各種層級:天賦比較高的人對低層級的生存需求不那麼關注,因為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解決這方麵的需求。對他們最具挑戰性的是高層級的精神需求。我即使在薩福克大學這種普通院校教書,也經常能感覺到那些學文學曆史專業的學生更聰明一些。學商的學生素質最差。我最頭痛的是那些商學院的本科生來聽我的曆史課。這些人中絕大部分對曆史毫無興趣,隻是為了完成課程的要求才來學曆史,而且還自以為聰明地發明一套理論:學校逼著他們學曆史,不過是找借口收他們的學費而已。有一次,一位歪戴著帽子的學生四仰八叉地坐在前排椅子上問:“我就對錢感興趣。你這門課怎麼幫我搞到錢?”
我總是對這些學生說:“人關懷什麼,就決定了他成為什麼樣的人。比如,一個隻關心自己下個月的工資的人,也許一輩子都會為是否能拿到下一張工資單而操心。如果你關心人類命運、社會公正,你就更可能成為領袖。你們自己想想:你們誰會選一個隻關心自己的工資單的人當你們的領袖?你們更會選一個關心、理解你們的利益的人。這個領袖要理解你的利益,自然會理解許多人的利益。他不是僅僅和你交朋友。他甚至根本不認識你。但是,他研究社會,懂得從曆史中汲取智慧。這樣他才能超越自己狹隘的經驗,和許許多多人建立強有力的紐帶。”
這也可以幫助我們理解,為什麼一些世界頂尖的企業領袖,本科是學人文的出身。他們需要有足夠的時間認識自己、認識社會,然後再確立自己在社會中的位置,選擇個專攻。主持SAT等“美國高考”的“大學委員會”(college
board)對於那些立誌讀MBA的學生有明確的建議:第一,商學院招募的學生可以來自任何專業。商業院固然對你本科所學的課程有若幹要求,但這些要求全可以在工商管理專業以外完成。第二,商學院一般喜歡接受那種完成了廣泛的、多麵的、有挑戰性的課程(a
broad,well-rounded,and
challenging
curriculum)的學生,並不會以某個專業優先。甚至對於那些本科學工商管理的學生,“大學委員會”也鼓勵他們在頭兩年主要選修微積分、心理學、社會研究、經濟學、計算機、統計學、寫作等課程。要記住,商學院入學考試GMAT中最關鍵的一項就是英語。良好的寫作能力被認為是在商學院和企業界成功的關鍵。第三,大學的成績、成就、標準化考試的成績都要比具體學什麼專業更重要。“大學委員會”所講的僅僅是一般的商學院的要求。越是精英的商學院,對學生廣泛的人文背景就越看重。
北大在中國的地位,恐怕比哈佛在美國還重要。我並不是說北大絕對不能給本科生辦個管理學院。但是,如果全國各地五分之一的“第一”都跑到管理學院學什麼市場營銷之類,我們的高等教育(特別是一流的高等教育)就有了問題。按說,這些“第一”是他們這代人中的精英,是未來的領袖。他們越是第一,越應該關心涉及全人類的大問題。在美國,你很難想象這樣層級的精英高中生會想到大學裏學市場營銷。這樣下去,北大還能為未來的中國培養領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