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板一家正傷心呢,嘴裏咬著棒棒糖的小初一卻指著天花板甜甜一笑,叫道:
“嬢嬢,你下乃呀!”
屋內所有的哭聲戛然而止!
杜老板一家三口齊刷刷回頭,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向初一,老板娘跟兒子的臉上甚至還掛著亮晶晶的淚珠子。
初照立馬捂住了胖團子的嘴,尷尬一笑:“童言無忌。”
杜天養也許不信,杜老板兩口子經過昨晚的事情可是相信這師兄妹倆的實力的:
“道長您神通廣大,能不能幫我問問幺姑,她究竟是咋回事?”
既然事主都開口了那初照也不攔著師妹了,給人看事務必講究一個你情我願,事主不問初照從來不會主動去說什麼,這會幹擾對方身上的因果業力。
胖團子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回道:“嬢嬢說,她病了這麼多年實在是煎熬夠了,就想著早點解脫早點爽利,這樣的話你們也能少操心一些、活得輕鬆一些。”
杜老板一家三口頃刻間沉默了下來,心裏其實愈發難受——
杜鵑阿婆的阿爾茲海默症差不多十個年頭了,最初隻是零零碎碎的症狀影響不是很大,像是忘記剛發生過的事情、記不住剛認識的人等等,影響比較一般般。
後來,發展到忘記許多不重要的熟人與瑣事,比如街坊鄰裏間的熟人,比如不怎麼走動的親戚朋友。
再後來,阿婆開始逐年遞減地忘記事情,甚至連侄媳婦與侄孫都不認識了。
最近這些年,阿婆除了大侄子幾乎到了誰也不認識的地步,還得刻意提醒才能想起來對方是誰。
或者是幹脆想不起來,每次照麵就當重新認識了一遍。
耿直的胖團子對於阿婆的情況直言不諱:
“嬢嬢不是這世間的凡人,她是廟裏的‘花姐’,來這世間是為了渡情劫。”
“大刀叔叔是廟裏神仙的牽馬童子,他倆相愛很久很久了哦~”
“來這世間,其實是讓他倆堪破情緣的。”
“但是哩,當年國難當頭須得以救國救民為先,他倆就沒能在一起廝守,導致這段因果未能了結。”
“你們放心,下輩子他倆還得在一起過這道情關。”
“這些年嬢嬢的魂體越來越虛弱,其實是她侍奉的神仙在召她回去,但她身負執念一意孤行要留在人間,所以才會出現‘失魂症’。”
“所謂相思成疾、相思成疾,就是指過度思念一個人太深就會得‘失魂症’。”
“因為你的心思全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念力太重,魂不守舍。”
“嬢嬢現在等到了大刀叔叔,這一世也就算是畫上了句號。”
杜老板兩口子對這個說法深信不疑,聞言反倒是長長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幺姑這個心結一輩子了,如今總算是解開了、了卻了。”
兩夫妻畢竟不是文化人,沒念過書也就不會那麼崇尚科學。
杜天養可就不一樣了,他是純正的“相信科學”教育方式下長大的書生,對於初一的話壓根兒不信:
“這麼封建迷信的說法如何讓人信服?我姑奶奶一向身體健朗、無病無災,忽然就這麼沒了一定是突發病症導致的。”
杜老板也急了,眼睛一瞪斥責道:“你個瓜娃子你想做撒?就算是你說的突發病症那又咋了?人都沒了你還能給她救活……”
“我要送姑奶奶去醫院!”杜天養仿佛情緒進入了死胡同、係統出現了bug一般,一意孤行:
“我現在就送她上醫院,指不定還能救回來!”
“你個憨批!”杜老板氣得抬腳就踹,怒罵聲中唾沫星子都飛濺到了兒子的臉上:
“你就不能讓你姑奶奶安安穩穩哩走?你現在給老子送去醫院就不怕人家給你姑奶奶解剖了?你做撒子!你給老子放下……”
“我不!我就不!”杜天養情緒很是崩潰,抱起姑奶奶已經略微發僵的屍體就要往出衝。
杜老板夫妻倆一起勸阻兒子,哭聲罵聲爭吵聲響徹整間狹小的臥室,震得人腦殼嗡嗡作響。
一片混亂嘈雜聲中,小初一再次大聲傳話:“嬢嬢說了,她不想去醫院,她想盡快入土為安。”
屋內安靜了下來,但見初照將一隻白玉瓷瓶遞給師妹,小胖妞仰頭天真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