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月,敵軍並未大舉進犯原州城,顧瑞綏顧瑞駿兩兄弟,接連主動出擊,在寧安堡,鎮北堡附近接連小勝。顧瑞霖一萬人馬,清剿外部駐軍,又趕走了常平堡外駐軍。
敵軍已退出三十裏外,敵軍大多都是輕裝鐵騎,苦寒天氣不適宜久戰,失了常平堡外的駐地,又未強占到新的駐地,饑寒之下隻能選擇退兵。
白雪皚皚,眼見著烏雲近,寒風肆虐,大雪再次落下。
一輛馬車二十多個騎馬的隨從,從寧安堡出發,前往原州城。
車上兩個姑娘裹著厚厚的棉布鬥篷隻露著兩雙眼睛,手裏抱著隻剩下一絲溫度的手爐,兩個小丫頭則是穿著厚重的棉衣,帶著耳套,凍得臉頰通紅,擠在馬車邊緣,緊緊封著轎廂的門窗。
“還有多久才進城?”
秦寶盈縮著肩膀及其不耐煩的,抓開布簾子,扯著嗓子問了一聲兒,同與她坐在一處的董芝緊緊抿著嘴,半閉著眼,生怕風雪寒氣殃及到她。
從寧安堡出來的時候天還是晴著的,原本路上就有積雪,並不好走,誰知走出一半的路程,又下起了雪,後麵的路就走的更艱難了。
這一趟去寧安堡一是為了替舅父送些東西,二也是為了替她相看親事,也是倒黴,她們剛剛進了寧安堡,就有了敵軍入侵的消息,她們表姐妹被困在了堡子裏。
更糟糕的是,舅父讓她相看的那個年輕小將,在堡子外的莊子上受了腿傷,雖然被救了回來,高熱了好幾日,人救回來了,腿卻廢了。
到她離開的這一日,舅父也沒表明態度,她怕......
很怕舅父會將她許給那個瘸腿小將,也更怕,若是不應了舅父的,會被舅母強行送到別家去做妾。
“姑娘,還有不到十裏地就能進城了,雪深路難行,咱們最多一個時辰就能到,還請姑娘多忍耐一時。”
秦寶盈氣惱的放下簾子,狠狠瞪了董芝一眼“都是你個倒黴催的,若不是為了你,我何苦遭這趟罪。”
董芝隻能苦笑,語氣放的卑微,哄著秦寶盈道:“是我的不是,回去我定給表妹繡一副喜鵲登枝的枕頭給表妹添做嫁妝。”
秦寶盈冷哼一聲兒,攏了攏鬥篷“誰稀罕!”
董芝默默的垂下腦袋,眼裏一陣酸澀。
誰叫她寄人籬下,誰叫她失了雙親沒了兄弟,誰叫她誤打誤撞的苟活了下來......
事到如今她隻能忍著,要忍到什麼時候,忍到哪種地步,連她自己也不知。
她也不知這輩子她還有沒有翻身的機會,有沒有翻身之日。
董芝偷偷瞄著秦寶盈那緞麵繡花精致且嶄新的棉鞋,心裏莫名出了一股狠意。
秦寶盈眼珠轉了轉,又叫停了車:“我要出恭,表姐陪我去吧!”
董芝閃爍著眼睛,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秦寶盈卻不由分說地拉著她下了馬車。
原本董芝前幾日感染了風寒就沒好徹底,如今被凍了半日了,更是頭重腳輕,腿上僵硬,被秦寶盈這麼硬拽著,哪裏還有掙紮的力氣。
下了馬車就是一個踉蹌,差點就滑倒在地,走出五六步遠,秦寶盈突然推了董芝一把。
董芝險些被推下路基,堪堪站穩,秦寶盈抬腳補了上去,董芝結結實實的摔在了雪坑裏裹了渾身碎雪,像個活雪人兒。
秦寶盈咯咯咯地笑,笑的前仰後合,笑的花枝亂顫。
董芝自然知道這是秦寶盈故意在捉弄她,隻是她根本無暇顧及許多,一股熟悉的恐懼縈繞著她,她不敢有一絲猶豫,使了全身的力氣,從雪坑裏爬了出來。
秦寶盈見她爬起來,拍了拍手,朝著雪地啐了一口,提著裙子上了馬車。
“寶盈!你不能這樣,把我棄在這裏,我會死的!”這是十七歲的董芝第二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那種恐懼,是從靈魂深處激發出來的,此時她渾身都在顫抖,似乎已經預見了自己淒慘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