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終於被春天占有了。所有路野家族的草花們,都在借著@時節的力量,為自己生存的權利展現著日夜不停地努力與歌唱。螞蚱們再次獲得了新一年的樂園,它們在那些草叢中蹦來蹦去。而我們人類,直至消失都無法明白它們那些蹦跳的意義。別的昆蟲也在草地找到了自己短暫生命的樂土,每日的聚會和晚間夕陽去時的歇息,如同一幕戲與另一幕戲間轉換的切場,而那幾乎是綿延不斷、一片連著一片的小黃花,和後來隨之放開的紫花、白花、紅花和粉淡淺褐混合而成的說不出名兒的花朵們,它們一律地溜著地麵,組成了昆蟲們歌舞演出的幕布、舞台和千變萬化的布景。就是到了深夜奇靜時,露水在洗著它們一天忙碌的塵埃,它們也不會忘記,把千草百花混合的香味,鋪散在園裏的路上和空中,回報給這園裏寬容了它們生存權的人們。
五月到了。六月來了。
隨著六月的如期而至,七月又按部就班地緊隨期後。到了八月,炎熱在北京擁有了至高的權力,就是那些從明清王朝留下的高大紅牆,也無力抵擋炎熱和炎熱的絡繹不絕。長達半月四十度左右的高溫,有人把雞蛋磕在廣場的紀念碑下,轉眼間,那雞蛋也就燙熟了。整個大地,整個幾乎都被水泥、瀝青硬化了的北京城,都成為蒸籠和炒鍋時,人民醫院、阜外醫院的心髒專家們,都忙得懊悔自己學生時代選錯了專業和理想——因天氣而成批複發的心髒病人們,這時對醫院病床的貪戀,正如了我們園子裏那些明悟自然人道的房客在整個季節都對路野草族的寬愛。
園子的整個夏天,都要比北京城內的溫度低上幾度。僅僅因為這個溫度,就讓我重新去思考人生的享樂意義了。為什麼東方所有宗教寺廟地點都在好山好木的風水寶地裏?怕那些大道高僧們,其實通過虔誠的心靈,早就感悟到了人生真正的歡樂與大自然的內在聯係,可他們又明白中國人口眾多與風水好地稀缺的巨大矛盾,所以在布道傳教中,隻說讓人靜心寡念,而不談自然環境與人的欲念多少的暗道聯係。總之,我是先人一步有了這可以清除許多欲念的自然草木,當每年高溫到四十度以上的天氣到來時,我坐在書房,推開窗子,讓丁香樹枝從外邊伸到室內,既不裝空調,也不開電扇,舒適地寫著小說,讀著閑書,在這個時候,你不在小說中自鳴得意地諷刺那些為權力、金錢和虛假的情愛及亂麻般的人際關係,那就實在對不起這個園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