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八爺"辣到妙處"的張貼畫就掛滿了附近的大街小巷,四個血紅血紅的大字和一串紅辣椒煞是惹眼,據說當天晚上飯館兒竟翻了兩次台。而八爺卻逢人就說自己如何如何靈感突現,廣告詞妙不可言,卻忘了請方路吃飯的諾言,好在方路也不在乎。
當然這都是後話。
當天與八爺討論完廣告詞後,方路便興衝衝回家了。他一路上都在盤算老媽今天的流水如何,是不是又創了記錄?實際上小賣部最近和東街一樣,風調雨順,塌實得很,俗話說沒災就是福,總不能指望天天做春夢吧。可老天爺就是這麼不消停,不找點兒事好象對不起你。到小賣部後方路就覺得氣氛神秘而緊張,老媽坐在櫃台前,臉耷拉得像冬天的門簾子。她見方路回來便扔下錢盒子,一扭臉進裏屋躺下了。說是裏屋,其實不過是用貨架子隔出的一個旮旯,放上張床好讓方路晚上睡覺使。方路翻翻帳本,發現今天買賣挺不錯,光萬寶路就走了整整一條,可老媽居然什麼都沒說,真是奇怪了。
他跟進裏屋一看,不禁嚇了一跳。老媽正躺在床上,吧嗒吧嗒掉眼淚呢。
"您怎麼啦?"方路誠惶誠恐地搬著她的肩膀。老聽人家說,更年期的老太太都跟神經病似的,老媽不會也犯病了吧?
老媽把身子扭向裏麵,哭得更厲害了。
"有事您就說!哭管什麼用,蘇聯是您哭垮的?"原來張東總說方路是護城河邊胡同裏長大的,所以說話總免不了胡同氣。
老媽"撲哧"一聲讓他氣樂了,她略微欠了欠身子道:"你這孩子,說起話來就沒正經的。"
"我七老八十了,在您麵前也是孩子,對不對?"這是他開導老媽的絕招,屢試屢靈。
老媽坐起來,惡狠狠地瞪方路一眼。"要知道你這麼貧,小時候在醫院裏就該把你舌頭剁了。"可話沒說完她的眼淚又止不住落下來,哽咽地說道:"咳!你媽的命怎麼這麼苦哇?!沒活頭了。"說著她又一頭倒在床上,這回肩膀劇烈地抽搐起來,竟然哭出了聲。
"到底怎麼了?您要嚇死我?"方路走過去使勁搖老媽的肩膀。
"咱家小棚子要拆了。"老媽嗚咽著說。"費了這麼大勁!剛收回本兒來,你說咱家倒黴不倒黴……"
"什麼?"方路也嚇了一哆嗦,心忽悠一下就沉了下去。"誰說的?是不是又是街上的老太太瞎傳的?"
老媽終於坐起來,她抹把臉,幾顆淚珠掛在腮幫子上,當啷當啷直晃悠。她長歎了口氣。"街上人都這麼說,說南邊的排子房要拆遷蓋樓房,咱們這趟街的買賣都保不住。"
方路坐在床邊,半晌沒說話。其實他早就聽說附近的排子房要拆,按道理說這些房早就該拆,要不一場大雨下來,沒準兒就會砸死兩口子。可他沒想到會這樣快,更沒想到能牽扯到自己家的小賣部。"老太太的話不能信,前兩年他們有幾個老太太還跑到咱們這兒說地球要爆炸呢。這話到底誰說的?"他虎著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