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不忍心再挖苦他了,假裝正經地說:"咱們這條街沒小孩,就是有也是民工的孩子,人家用介子,不用尿不濕。樓群裏倒是有孩子,可北京人的崽子金貴,人家能到我這兒買這玩意兒?"
狼騷兒突然拔了拔胸脯,一臉自豪地說:"哥們兒馬上就要當爹啦,到時候不照顧你照顧誰去?進點貨你還發愁賣不出去?就咱那孩子也得用不少哇。"
"歇!歇會兒吧您,是你的孩子,可不是咱的。"方路趕緊糾正,他可不想與這個孩子有什麼牽連。
"有學問的人就愛扣字眼兒,等我兒子生出來,我叫他認你當幹爹,咱也讓他跟你學學做學問,到時候我兒子也弄個局長、處長的。"狼騷兒興奮地說。
"行了吧,我可是開小賣部的,擎受不起(承擔不起)這麼大福分。"方路沒興趣再談下去了,於是決定打擊打擊這小子,最好讓他趕緊走。"對了,這不是你第一回當爹了吧?"
狼騷兒的臉色立刻暗淡下來,他扭捏了一會兒才說:"那是小時候瞎胡鬧,誰想到能種上子兒啊?要知道麻煩事這麼多,當初誰敢碰她呀?"接著他又高興起來,大拇哥頂著自己的鼻子道:"可話說回來,這事咱也算拔份了。你說我牛逼不牛逼,咱哥們兒正經是個戰士!別人都隻能要一個孩子,咱要倆,一對兒!滿東街誰敢說自己有兩個孩子?咱有!節子真給哥們兒爭氣,你說她真要生個兒子,我們家就是龍鳳胎啦!"
"去,去,龍鳳胎指的是雙胞胎。"
"反正是一樣一個,倆孩子將來總是個照應。"狼騷兒忽然神秘起來,他湊過來小聲說道:"下個月哥們兒就結婚了,節子預產期是十月份,當年結婚當年抱兒子,真他媽爽!"說完他搖頭晃腦地走了。
其實方路剛才特想問他:"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可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好出口,狼騷兒終歸沒毀過自己。讓他自己去高興吧,孩子是他自己的當然好,萬一是別人的就當狼騷兒積德行善了。
晚上十一點鍾了,天高月黑,已經四十分鍾沒有顧客了。方路正在看小說,忽然他覺得該幹點什麼了,於是將一張五塊錢的票子夾在書裏,站起來準備關門。小賣部每天都是要上窗板的,所謂窗板就是幾塊鐵板子,往窗戶下的鐵槽一推,然後在邊緣處按上一把鎖,這樣除非把鐵棚子砸爛,否則小偷是進不來的。方路之所以睡在小賣部,上窗板也是原因之一,每塊板子都有十幾斤重,純粹是體力活兒。
方路把窗板上好,一回頭卻發藍薇站在身後。她怯生生地走過來:"我可以進來嗎?"
"我都要關門啦。"方路戒備地站在門口。
"關就關唄,我們倆談事時還省得別人打擾呢。"藍薇白了他一眼,像主人似的進屋坐下了。